這個天平仍在權(quán)衡著，誰也不知道要倒向哪一邊？

    千鈞一發(fā)，裴玄素有種汗毛直豎的感覺，這一刻他又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龐大皇權(quán)覆壓在頭頂，輕易就能將他碾成齏粉的感覺。

    他不禁咬緊牙關(guān)，這一刻他嘗到了口腔的血腥味道，鐵銹一般。

    但裴玄素反應(yīng)非常之快，幾乎是馬上，他當(dāng)機(jī)立斷，聲音沉穩(wěn)未變：“還有秘鑰和兵符一事?！?/br>
    神熙女帝立即收斂心神，投向御案上的那塊泥胎，清晰的梅花牌印痕，可見裴玄素當(dāng)時是多么竭盡全力往上按下去的。

    神熙女帝看了這塊泥胎，神色不禁稍霽了一點(diǎn)，心中的忌憚和猜疑稍少了一點(diǎn)點(diǎn)。

    裴玄素接著說：“臣這兩日，已經(jīng)查到了進(jìn)一步的線索，據(jù)沈云卿回憶供述，她曾見過昔日父親伯父與前宋國公霍長安之子霍如勛見面，并給了一個黑色小東西，霍如勛謹(jǐn)慎收妥?！?/br>
    “臣得了梅花鎖孔之后，懷疑那就是兵符和秘鑰，馬上遣了趙懷義前往張韶年處助力。”

    ——張韶年，太初宮這邊明面上被裴玄素遣到延福坊裝裱鋪?zhàn)尤プ凡榛羯俪傻娜恕?/br>
    裴玄素聲音沉沉：“趙懷義已經(jīng)傳回暗號密信，臣的猜想很可能是真的。”

    “陛下，只要咱們拿下這個霍少成，很可能就能把兵符秘鑰連帶總圖諸物，就全部到手了！”

    他聲音沉沉，句句重點(diǎn)。

    神熙女帝不禁霍地坐直，聽完之后，她立即道：“將沈云卿陳同鑒叫過來，馬上！”

    ……

    裴玄素后面這一段，完全是杜撰，并且事前并沒有和沈云卿陳同鑒通過氣。

    倉促之下，不得不臨時加碼的。

    沈云卿陳同鑒是梅花內(nèi)衛(wèi)，一抵達(dá)玉嶺之后，立即去找了上峰報到，不過由于兩人事涉關(guān)鍵，早已上達(dá)天聽，上峰立即就帶著他們到含章殿等候召見了。

    此刻就在外面侯見的小偏殿。

    被帶上來時候，沈云卿陳同鑒見到跪地裴玄素，心底是一驚，多少有點(diǎn)懵的。

    裴玄素抬頭，他一句話都不能說，沉沉鋒銳的目光瞥了沈云卿一眼。

    好在沈云卿昨日下午在新平的時候，沈星特地過來后面把事情大致和二姐二姐夫說過了，所以他們要準(zhǔn)備一下，恐怕馬上圣旨就到，要回京了。

    沈星說完，匆匆趕回去，沈云卿陳同鑒兩口子不禁擔(dān)憂，但忙匆匆收拾起來，另外他們回去以后，就得馬上去上峰處報到，兩人還低聲商量了一陣。

    深夜，偌大沉沉的帝皇之殿，沈云卿后脊出了一背的熱汗，但她這人聰敏又大膽，閃電般思及昨日下午沈星給她說的那些，她心念電轉(zhuǎn)，在神熙女帝居高臨下，淡淡問：“你給裴玄素供述的，關(guān)于這個兵符和秘鑰的，你給朕詳細(xì)說一遍?！?/br>
    藺、徐、霍三家，現(xiàn)在藺卓卿已經(jīng)在裴玄素手上了，藺卓卿該招供的，必然已經(jīng)“全部招供”了。

    只有一個霍少成在逃，可以按上很多可能。

    而這個兵符秘鑰，裴玄素有可能在上面做文章的，必然是她曾經(jīng)說過，他明確知道的。

    而她、霍少成、這個兵符秘鑰之間。

    其中唯一能牽連上的，最有可能就是她的父親伯父，以及當(dāng)年一起辦事的宋國公府霍家。

    她沒跟著祖父出外過，而霍家人多，但霍長安嫡子卻只有一個。輩分地位問題，和宋國公霍長安對話交涉的應(yīng)是她祖父，而和她父親伯父對話交接的，就應(yīng)該是宋國公的嫡子霍如勛霍伯伯。

    沈云卿心念電轉(zhuǎn)，但實(shí)際只有一瞬，她幾乎馬上就恭謹(jǐn)開口了，先把小時候無意間窺見父親和伯父談話的事情說了一遍，并適當(dāng)調(diào)整了一下，說她小時候小，沒太記住和放在心上，答應(yīng)了父親伯父們不往外說，就丟在腦后了。

    也就是被明太子囚禁刑囚期間，反覆挨打，才想起了這樁舊事。

    沈云卿說：“那是夜里，臣的父親伯父把臣帶到新平耳提面命，又不許臣去玩，臣睡得晚，那天霍伯父來，額不，是前宋國公世子霍如勛來，我看見父親打開一個匣子，從里面取出一個小小的、似乎有點(diǎn)黑的東西，邊緣似乎有弧度的東西，交給霍如勛。然后霍如勛就小心翼翼收起來?！?/br>
    她目含淚光，佯裝想起了家變時的模樣，努力控制哽咽：“之后沒多久，臣家中就……，那個東西臣不知道霍如勛有沒有還回來，但臣在新平別院九個月，期間霍伯父并未再次出現(xiàn)。”

    沈云卿有點(diǎn)小心翼翼，“陛下，臣知道的只有這么多了，……”

    在沈云卿精準(zhǔn)開口偷聽事故和霍如勛，裴玄素提起的心就無聲無息放了下來，他慢慢垂下眼臉。

    他知道自己過關(guān)了。

    果然，神熙女帝精神大振，掃了裴玄素一眼，那點(diǎn)審視的忌憚頃刻一掃而空，天平“匡當(dāng)”一聲落在一邊去。

    裴玄素的能耐，簡直超乎神熙女帝的預(yù)料，讓她都不禁有些惋惜，倘若裴玄素沒有經(jīng)歷過這些事情進(jìn)入提轄司，他必然是她的股肱之臣。

    從另一個方位發(fā)光發(fā)亮。

    真的太可惜了。

    不過再怎么可惜，那都是過去的事，神熙女帝心中迅速翻過這一篇章。

    她可能會殺了裴玄素，但絕對不會是現(xiàn)在！

    那個逆子，處心積慮將裴玄素召回來，她可絕對不能中計(jì)自渠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