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晃了下神兒, 心里驀地一塌軟，耳根不自覺地竟然有點燒。

    上次他幫路加維爾上藥的時候, 也是讓他解了衣服坐在這兒的。

    想起來路加維爾被燈光一照就晃得白潤反光似的脊背和深陷的腰窩，提姆不由得匆匆收回視線，伸手將醫(yī)藥箱放在路加維爾身旁的沙發(fā)上，將要用的物件一并拿了出來。

    路加維爾沒注意提姆的晃神，他將濕透的襯衣衣擺撩開，揭下濕漉漉的紗布看了眼傷口。

    見傷口邊緣的皮rou被浸了雨，又悶得有點發(fā)白，路加維爾覺得是該好好消毒一下。

    他抬眼看向了打開醫(yī)藥箱后，手里拎著鑷子和碘伏棉球，站在他的身前一瞬不轉(zhuǎn)盯著他看、不知道該不該直接上手的提姆·德雷克。

    路加維爾抿了下唇，沖他一伸手：“拿來吧?！?/br>
    提姆神情微頓，聽從地將手里的鑷子遞給路加維爾，又將裝了一罐消毒棉球的罐子和碘伏一并放在了路加維爾的手邊。

    路加維爾對提姆的識相還算滿意，接過鑷子，就夾著棉球往傷口上用力按去，爭取把棉球上的浸著的碘伏全擠進傷口，浸透了進去。

    雖然他的痛覺已經(jīng)大致恢復了，但這種不是特別劇烈的疼痛都伴隨著一種麻木的腫脹。

    這讓路加維爾對疼痛的感知頗為鈍感，也就沒什么愛惜自己的所謂。

    提姆還立在這里，路加維爾沒什么耐心慢慢收拾這點皮rou傷，只要消毒透了別在大夏天的再發(fā)炎了就可以了。

    看著路加維爾沒輕沒重地對著自己下狠手，提姆忍了又忍，最后他還是沒有忍住伸手按在了路加維爾的手腕上：“能讓我來嗎？”

    見路加維爾不耐煩地看他，提姆收回了按在他手腕上的手，他蹲下身來，半跪在路加維爾身前，右手搭在了路加維爾手里拿著的鑷子上，說：“你這樣再把傷口撕裂了，就得不償失了。”

    路加維爾懶得理他，低下頭就要繼續(xù)把沾滿碘伏的棉球往傷口里懟。提姆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右手，緊緊地握著不肯松手。

    然而路加維爾剛要冷眼抬頭看他，就見提姆低垂著眉眼，一副和他強勢動作截然不同地乖順語氣說：“對不起?！?/br>
    “之前的事情無論怎么樣我都欠你一聲道歉，”提姆說：“這個就讓我來吧。”

    路加維爾沒聽出來這兩件事情有什么關(guān)系，本來心底就壓著的悶氣，此時被提姆挑破，就成了明火竄上了心間。

    路加維爾承認他確實因為提姆一直沒有道歉而有點耿耿于懷，但此時聽見了他這么說，卻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更不爽了。

    “……”

    路加維爾想甩開提姆握緊他手，提姆的手掌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比他要高上一些的體溫透過緊貼的熱氣鉆進他的皮膚里，讓他很不自在：“松開！”

    提姆立刻松開了路加維爾的手，路加維爾深吸了一口氣就把鑷子夾著的碘伏棉球按進了傷口里，擠壓著就要‘深度消毒’。

    “路加！”提姆見他生著悶氣地下手更重了，又伸手按在了他的手上，這次路加維爾湖藍色的眼瞳里看向他時都蘊著冷冽的雷暴了：“德雷克，你——”

    “你不能這么容易就原諒我，路加！”提姆搶在路加維爾沒開口前，就先聲奪人的搶先開口說。

    路加維爾被提姆·德雷克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一句話，砸得一懵：什么叫‘你不能這么容易就原諒我’，他根本沒打算原諒提姆·德雷克，甚至還想好了不然就在今晚和提姆·德雷克說清楚，暫時劃清界限算了。

    他是喜歡紅羅賓，對提姆·德雷克也有過感覺，但是那都是建立在路加維爾知道布魯斯就是蝙蝠俠，提姆·德雷克就是紅羅賓，是‘t.r.’的份上。

    路加維爾覺得伊萊·澤維爾說的很對，喜歡就是喜歡，不想喜歡就努力不喜歡，反正這種事情都是為了讓自己開心。

    路加維爾承認，他在剛來哥譚的時候，是對救了他幾次，又活潑熱情的紅羅賓有種神秘的迷戀。

    紅羅賓會在哥譚鉛云深重的夜空里，靈活地從哥譚林立的高樓樓頂躍下，忽然出現(xiàn)在保羅漢堡店前——在路加維爾獨自看著哥譚冷笑話打發(fā)時間，熬過夜班的時候冒出來。

    紅羅賓會在救下他以后應約來一起用餐，會貼心地給他送藥、會偶爾夜巡的間隙前來和他聊天、掏錢買漢堡請他吃夜宵。

    那個時候的紅羅賓，對剛剛獨自來到哥譚，除了勉強熟悉的保羅以外，沒有任何朋友的路加維爾像是陰郁暗色里熱烈綻放的紅色玫瑰，漂亮生動又充滿生機。

    ——他很喜歡，很喜歡那時候的紅羅賓。

    能將那束他喜歡已久的紅玫瑰送給紅羅賓，是路加維爾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里最開心的事情。

    但，那是在瞭望塔之前。

    瞭望塔的氣氛很好，路加維爾被紅羅賓告白的時候聽見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從那一刻起，他從貓咪想要追逐毛線球隔著玻璃看見也會覺得開心的奇異喜歡，變成了期待、忐忑和愉快交織的愛戀。

    他覺得自己可能要墜入愛情，和喜歡的人談戀愛了。

    但事實是，紅羅賓消失了。

    在紅羅賓剛剛消失的時候，路加維爾患得患失和輾轉(zhuǎn)難眠了很久，他沒有戀愛的經(jīng)驗，更沒有足夠的閱歷來賦予他處理復雜感情的能力。

    他被迫選擇了放手不理的同樣冷處理，被爭分奪秒生存下去的壓力卷進新的每一天里。

    然后路加維爾發(fā)現(xiàn)，他可以不去想紅羅賓的，換而言之，在足夠的空間和時間距離下，他能夠不喜歡紅羅賓——即使現(xiàn)在他戒斷的還沒有那么徹底。

    而提姆·德雷克……

    路加維爾確實對提姆有過瞬息的心動，他記不清是他在窘迫的雨天被還不算熟悉的提姆·德雷克按下車窗說‘順路一起’的驚訝，還是酒會上鼻息交錯的曖昧心跳，又或者是昏暗影院里交握的親吻。

    他對提姆有感覺，路加維爾不否認這一點。

    但前提是布魯斯不是蝙蝠俠，提姆·德雷克不是紅羅賓，更不是‘t.r.’。

    ——否則喜歡提姆·德雷克、以及被他喜歡的麻煩和煩惱，很可能會遠遠高于喜歡其他人。

    剛剛開了點竅的路加維爾被杰森點破了‘t.r.’身份后，一路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說下午他還在和伊萊·澤維爾探討要不要繼續(xù)喜歡是提姆的紅羅賓，那么現(xiàn)在的再一重加碼下，在感情這方面沒什么經(jīng)驗，只能理性評判的路加維爾覺得他和提姆·德雷克可能真的不適合再繼續(xù)接觸下去了。

    反正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會喜歡什么類型了，想談戀愛的話，只需要照著提姆·德雷克或者類似的模板去找應該就會重新心動。

    路加維爾敢說，如果他和提姆繼續(xù)在一起，布魯斯恐怕就不會忘記他在瞭望塔冷睨蝙蝠俠的那天。

    所以，那與其浪費時間和提姆·德雷克理清雙方想法，在讓布魯斯夾在其中，不如就直接當這些事情沒發(fā)生過。

    ——既然彼此都知道會喜歡什么類型的對象，大家各自按照喜好重新尋覓更輕松的戀人不好嗎？

    當然，這和他會因此，繼續(xù)生提姆·德雷克的氣不沖突——只不過，只要說開了，他生氣也和德雷克關(guān)系的，他不會讓布魯斯為他們兄弟的關(guān)系而擔憂。

    所以，已經(jīng)下定決心的路加維爾自然被提姆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句‘你不能輕易原諒我’搞懵了。

    提姆出其不備的一句話說懵路加維爾后，又趁路加維爾沒轉(zhuǎn)過彎來的時候，言之鑿鑿地說：“現(xiàn)在是我理虧，你應該多趁機使喚我……”

    路加維爾一頭問號地低頭望向提姆·德雷克，就見他神色認真，形狀姣好的唇微微抿起，說：“不然我會誤會你要原諒我了?！?/br>
    “你想得美?！甭芳泳S爾冷笑說。

    路加維爾當即不高興了，他當然不會輕易原諒他，甚至他都不打算原諒德雷克！

    反正以后他們只會是比他和迪克、杰森，甚至達米安之前更客氣的兄弟情。

    提姆卻趁著路加維爾分神的幾秒鐘，把他手里的鑷子拿進了手里，小心翼翼地快速幫他清理起了傷口。

    見路加維爾又想伸手來搶，提姆用他多年鍛煉出來的手速，快速幫路加維爾清理傷口后開始上藥，并且他頭也不抬地快速說：“別動，不然我要誤會你要原諒我，想和我打情罵俏了。”

    路加維爾被提姆這毫無邏輯地胡說八道驚呆了，他從來沒有想到一向冷靜理智的提姆·德雷克會說出這么蠻不講理的話。

    路加維爾伸到了一半的手僵在了半空，一口氣堵在了他心里上不去也下不來，憋了半天，他也只憋出了一句‘怎么可能！’。

    提姆見狀暗自松了一口氣，雖然擔憂路加維爾會因此更加生氣，但還是連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爭取在路加維爾把他攆出去前幫他包扎好。

    ——不論怎么說，他都不能看著路加維爾這么拿自己的身體亂來。

    路加維爾最終沒有發(fā)作，畢竟他對自己的眼見提姆動作迅速地就幫他上好了藥，開始貼紗布了，路加維爾壓下去了要攔住他，再浪費時間的沖動。

    真的生氣了的路加維爾視線，沉沉地落在正屈膝半跪在他身前的提姆·德雷克身上。

    路加維爾視線從他毛茸茸的黑色發(fā)頂，滑落到提姆·德雷克低著頭露出的脖頸上。

    提姆·德雷克在家里穿的是更加寬松舒適的居家服，圓領(lǐng)居家服滑落裸露的一截白皙皮膚和頸椎小小的凸起的，都在提姆·德雷克的低頭間一覽無余。

    路加維爾能感受到提姆·德雷克微熱的吐息和燙熱的指尖，間或地隔著略微粗糙的紗布和透氣醫(yī)用膠帶貼上他因為淋雨而微涼的小腹。

    他的觸覺好像變得敏感了。

    路加維爾甚至能夠嗅到提姆·德雷克身上淡淡的洗發(fā)水味，聞起來有點熟悉，總像是在哪里聞過。

    他應該是剛剛洗過澡才來找他的，路加維爾腦海里沒由來地冒出來了這個念頭。

    又十幾秒后，路加維爾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提姆·德雷克身上有點熟悉的味道是什么。

    那是阿福在詢問了他喜好后，給他特意購置的洗發(fā)水和沐浴露洗浴后會殘留的氣味。

    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路加維爾改變主意了：和提姆·德雷克一刀兩斷太便宜他了。

    這家伙明明已經(jīng)知道自己在因為被騙而生氣了，還故意惹惱他……

    路加維爾無聲地吸了口氣，下定了決心：不能就這么放過他，他也要禮尚往來！

    ——他要讓像是個俄羅斯套娃一樣一套又一套把人當傻子騙的提姆·德雷克，也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險惡’！

    第162章 禮尚往來

    路加維爾這次傷的不重, 因此處理起來傷口也比較簡單。

    作為時常就會使用醫(yī)療護理技能的紅羅賓，提姆很快就幫路加維爾處理好了傷口。

    “好了。”

    將翹起的醫(yī)用膠帶撫平，提姆松了口氣, 站起了身說：“可以了，明天這個時候再換藥, 洗澡的時候注意不要再淋濕了?！?/br>
    路加維爾‘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提姆沒想到路加維爾的反應會這么平淡。說實話，他在剛才說出來那兩句話的時候, 已經(jīng)做好了被路加維爾冷臉讓‘滾出去’的準備了。

    但是沒想到路加維爾似乎根本沒有生氣，這是怎么回事？

    路加維爾看向起身整理醫(yī)藥箱的提姆問：“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提姆整理醫(yī)藥箱的手一頓，他抬眸看向路加維爾，說：“我很抱歉，路加。”

    路加維爾扯動了一下嘴角，他問：“抱歉什么？”

    “所有的一切——無論是我對你隱瞞紅羅賓的身份, 還是之前‘紅羅賓’的不告而別, 我都很抱歉，”提姆深呼吸了一口氣, 說：“如果你愿意, 我可以和你解釋, 但是在此之前我想我應該先向你道歉?！?/br>
    “你不必因為我的道歉，又或者是上午的……告白有什么心理負擔，或者其他的什么。”

    提姆說：“比起欺騙帶來的傷害，我知道這還遠遠不夠，但是，可以給我一個接下來一段時間里, 能補償你和道歉的機會嗎？”

    提姆了解路加維爾的性格，他不擔心路加維爾會因為他的欺騙而生氣, 這并非是因為他有恃無恐或是怎樣，僅只是因為提姆了解路加維爾。

    按照他的性格，假如他還會因為某件事同你生氣，那反而說明事情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比起路加維爾和他生氣或是冷臉，提姆更擔心的是路加維爾若無其事地和他相處，拿捏好禮貌的尺度，不冷不熱地和他保持距離。

    ——那就說明，路加維爾已經(jīng)打算和他徹底玩完了。

    而上次他這么干，還是在他們第一次在電影院約會失敗之后。

    那天晚上以后，路加維爾禮貌地和他道了一聲再見就直接就飛往了匡提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