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敵人避無可避的攻擊襲來，他甚至?xí)踉谀銈兠媲?，輕而易舉地為他們接下這一擊。

    是誰教會你射箭？

    是誰教會你反轉(zhuǎn)術(shù)式？

    是誰為你在弓箭上刻下咒文？

    是誰為已經(jīng)投入輪回的你保留指骨讓你在千年后仍然能拿回術(shù)式和咒力讓你在這里可以對他人作威作福？

    是誰縱容你的無能，忍受你的愚蠢，成為你可以對任何人發(fā)怒尖叫而沒有人真正地敢回擊你的底氣？

    所有的答案都是一個人。

    你其實一直都知道。

    你的一切，都是兩面宿儺給的。

    里梅，羂索，真人，他們是你最好的朋友們。

    然而他們都是因為宿儺才和你結(jié)識。

    如果沒有宿儺，如果你離開兩面宿儺，他們就不再會是你的朋友了。

    如果沒有兩面宿儺，根本不會有現(xiàn)在的你。

    宿儺大人是你的全部。

    你的一切都是他給你的。

    在他出現(xiàn)之前，你只是一個不知名的神社中很不起眼的巫女而已。

    你會因為記不住解簽的話術(shù)而被來參拜的人責(zé)罵，會因為祭祀舞蹈跳不好而吃不上飯，會因為天有陰云雷鳴雨云而虔誠地感謝神明盡管神明并不太庇佑你。

    你不覺得你和別人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你比他們要笨。

    你記不住太多東西，所以不去記，等到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連你神社的位置，你同事們的名字，你供奉過的神明的樣子全都忘了。

    神社周圍沒有咒靈，大妖怪不會來到你所在的偏僻鄉(xiāng)下。

    你原本會平凡而碌碌無為地度過一生，或者在某個妖怪突發(fā)奇想襲來時和其他巫女村民們一同死去。

    然而在你的這兩段普通人生之外，出現(xiàn)了第三種人生。

    在你本該無比平凡的人生中，兩面宿儺突然出現(xiàn)了。

    他為了尋找不知名的寶物，的確殺了所有人。

    神明獻上能制造幻術(shù)的神樂鈴，卻被他一把丟掉，他說那不是他想要的。

    交不出更多寶物的神明也死去了。

    神明，像一只螞蟻一樣被碾死了。

    躲在供案下的凡人目睹了全程。

    “無趣?！彼f。

    你在供桌上垂下來的影影綽綽的紅布料掩映下，對上了興致缺缺的怪物的紅色眼睛。

    那么紅。

    像熊熊燃燒的火焰，然而比火焰還要紅。

    又像同伴們已經(jīng)流淌到你身邊的血，那么紅，然而又比血要熾熱。

    但無論那四只眼睛是什么顏色，你眨動了一下眼睛，很快意識到你將要和躺在地上變成兩半的大家落得一個下場了。

    即便祈求一萬次神明，被劈成無數(shù)方塊的它也無法從地上合攏站起來保護你了。

    閉不閉眼已經(jīng)不再重要。

    所以你沒有閉眼，只是看著這個人，看著這個在你平凡人生中突然出現(xiàn)的怪物，妖孽，殺死神明的四只手的萬惡之人，打算親眼目睹你自己的死亡。

    然而在他將要殺死你之前，本該將你的頭斜劈成兩半的斬擊停住了。

    你額前的幾縷碎發(fā)飄飄蕩蕩下來。

    斬擊的余波割破了你的臉，在你眉心鼻梁上開了一個口子，血流下來，但你還以為是眼淚，感覺臉上濕漉漉的想抹，抹了才發(fā)現(xiàn)一手血。

    但你來不及整理儀容，他已經(jīng)劈開供桌踹開分成兩半的木頭拎著你的領(lǐng)子把你提了起來。

    他真高啊。

    你被他提起來，腳根本夠不著地。

    你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你根本來不及看別處，大半個視野中全是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強大的怪物的臉。

    你開始發(fā)抖，也許你早就發(fā)抖了，但你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被拎著領(lǐng)子提起來的感覺很不好受，你想要伸手扶住他的手防止他突然把你砸到地上，但你的手抬起到一半就放下了。

    你擔(dān)心他會像切掉別人一樣切去你的手。

    你應(yīng)該害怕他，但死到臨頭了，其實也沒有那么怕，所以你眨了兩下眼，又看向他。

    現(xiàn)在被他拎起來的你可以平視他了，你看見他臉上的刺青。

    遲來地。

    因為剛剛的一眼中，你完全被他紅色且美麗的眼睛吸引了，直到現(xiàn)在，你才能注意到他臉上的刺青。

    他看著你，和你對視，然后挑了一下眉，沒有說你直視他是不敬，只是微帶不善而似有興致地問：“小鬼，這村落之上時有時無的雷云，是你干的吧？”

    “……不……”

    你下意識否認，但那個不說到一般就被你吞下了，因為你意識到你不應(yīng)該在這時候否定他，但你也不想撒謊，所以糾結(jié)地，猶豫地，委婉地告訴他：“他，他們說……是，神明大人……”

    “哦？”他揚起一邊眉毛，露出一個很惡意的笑，“你在反駁我？”

    “……我沒有……”

    你連忙——

    “你在否定我？”

    “……”

    你想要說話，但是不知道說什么，但又不敢不發(fā)出聲音，于是你的喉嚨口發(fā)出幾聲貓叫似的嗚咽。

    你應(yīng)該要哭，但是眼眶很滯澀，好像你已經(jīng)嚇呆了，所以根本哭不出來。

    你的樣子取悅了他。

    “既然如此，召喚雷劈我，證明你自己，我就不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