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挺會耍帥的，梁彰?心想。

    “你是小裴的朋友？”

    “嗯。”

    游景靠過來，左手肘撐在吧臺上，右手掏了根煙出來，火苗快接觸到煙頭時又想起梁彰，轉(zhuǎn)頭問他：“介意嗎？”

    梁彰搖頭表示不介意，游景才放心地點(diǎn)煙。

    游景穿著件黑色寬松背心，皮膚黑，跟酒吧的暗色融為一體，手臂上一串花色的紋身，長相灑脫帥氣，有點(diǎn)電影里某某幫老大的感覺。

    坐在他旁邊的梁彰心里發(fā)怵，暗中往旁邊挪了一點(diǎn)。

    直到向裴走到他們面前，梁彰心里才松了一口氣。

    向裴用腕上的皮筋把長發(fā)束起來，手指來回纏繞。

    梁彰吸了一口果汁，卻喝到一團(tuán)空氣，低頭看，只看到杯子里快融化完的冰塊。

    從酒吧出來，梁彰問起向裴的樂隊為什么叫“偷渡者?！?/br>
    他憋了一晚上的問題，就想單獨(dú)問向裴。

    向裴雙手插兜，沿著路磚的軌跡慢慢走，說：“有時候我覺得我不屬于這個城市，這么大的地方，沒有我的家?！?/br>
    每天都有無數(shù)的人涌進(jìn)晝城，其中不乏優(yōu)秀的人，有的人幸運(yùn)，混出個名堂出來了，可更多的是撞得頭破血流還是籍籍無名的人。梁彰這樣的也不少，懷著一腔熱血，傻不愣登地就闖進(jìn)這里，很多人背后甚至沒有稱為“家”的避風(fēng)港。

    向裴的生長在晝城的最底層，他想終有一天要把根埋進(jìn)去，讓人移不了位置。

    他干脆就在這土壤里造了支樂隊，當(dāng)根。玩熱愛的東西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還是個少年，還有未來。

    最開始向裴一個人在酒吧里駐唱，通過游景認(rèn)識了陳召南，辛愉和楚燃飛他早就認(rèn)識，不過他們是后面加進(jìn)來的。幾個大人眼中不靠譜的孩子拼湊在一起，組成了“偷渡者”。向裴寫詞，陳召南作曲，樂隊慢慢有了幾首原創(chuàng)歌，可還沒遇見伯樂。

    梁彰總覺得向裴身上有太多故事，超出了他年齡該承受的范圍。不管是從他的性格還是歌詞里，都有跡可循。

    他生在晝城，卻說這里沒有他的家。梁彰從未聽向裴提起過他的父母，似乎他在晝城根本沒有親人。

    “其實(shí)我挺羨慕你的?！绷赫谜f，踩著路邊的泥土。

    向裴不可思議地問：“羨慕我？”

    “我從小就不知道自由的滋味，一個人偷跑到晝城是我活到現(xiàn)在做過最瘋狂的決定?！?/br>
    向裴說：“你敢一個人跑到這來，比很多人都瘋狂了?！?/br>
    “可是我又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br>
    “你回去后打算怎么和你父母相處？”向裴問。

    梁彰低著頭，緩緩說道：“我爸是醫(yī)生，我媽是律師。他們都是這社會上特優(yōu)秀的人，理所當(dāng)然認(rèn)為他們的小孩也應(yīng)該是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人。他們逼我考第一，逼我學(xué)鋼琴、畫畫，我的所有時間和呼吸都被剝奪掉，以至于我時常在想——我到底為什么活著？”

    “我不是天才，不是天生就聰明學(xué)習(xí)好，我的第一是我要用比別人多出幾千倍幾萬倍的努力才能保持的。偶爾我也會失敗，可那不恰好證明我是個人，而不是機(jī)器嗎？”

    曾經(jīng)這些事讓梁彰幾乎窒息，不過現(xiàn)在同向裴提起，他的心中卻沒什么波瀾，或許是因?yàn)樗呀?jīng)遠(yuǎn)離南川很遠(yuǎn)了。

    “我不知道我回去后如何和他們相處，特別是在我經(jīng)歷過自由之后?！?/br>
    向裴一言不發(fā)地聽完，驀地停下腳步，在路燈的陰影里注視著梁彰：“梁彰，你跟我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樣?！?/br>
    梁彰問道：“哪里不一樣？”

    “要更勇敢一些。”

    不知道為什么，這話從向裴的嘴里冒出來，就跟梁彰曾經(jīng)最喜歡的老師夸他，讓他心中無比歡喜，并發(fā)誓再接再厲的感覺一樣。

    “向裴?！?/br>
    “嗯？”

    “你長得特好看?！?/br>
    向裴失笑，有點(diǎn)無語地說：“男的夸男的好看，你不覺得有點(diǎn)奇怪嗎？”

    “有啥啊！你夸了我，我總得夸回來?！?/br>
    說的好像向裴除了帥一無是處似的，向裴搖頭，繼續(xù)隨著熱浪向前走。

    “以后我要真做了大導(dǎo)演，找你拍戲怎么樣？”

    向裴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要，我不演電影，我只唱歌?！?/br>
    梁彰還不停在向裴耳邊碎碎念，活像一只麻雀般聒噪。

    “考慮一下唄，我一定把你拍得比梁朝偉還帥！”

    向裴冷著臉：“那要看你給多少錢了，梁導(dǎo)?！?/br>
    這稱呼讓梁彰喜滋滋的，臉上春光滿面，纏著向裴讓他再叫幾聲，好叫他過過耳癮。

    “傻子?！?/br>
    毫無疑問，梁彰只換回來向裴的一記白眼。

    阿城的樂隊還在梁彰上次住的旅館前唱歌，今天他的風(fēng)格依然十分重金屬，震得整條街都很燥熱。

    “上次我住這的時候，就看到過他們?！倍送Ｔ跇逢犆媲埃赫谜f道。

    “阿城哥基本上每晚都在這里?！?/br>
    梁彰驚訝道：“你認(rèn)識？”

    不過想想他們認(rèn)識也沒什么驚奇的，都算在這條街上工作，不認(rèn)識才有點(diǎn)奇怪。

    “嗯，阿城哥之所以在這唱歌，是為了陪著他女朋友?！?/br>
    聽向裴提起阿城的女朋友，梁彰瞬間有些尷尬：“他女朋友是不是叫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