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眨了眨眼，也突然感覺到異樣。

    ……啊，就好像流光緩緩穿過人類的軀殼，它們蔓延、流淌，最后輕盈地散落在道路上，在親近光明的信徒眼中，那些圣潔的光芒正在歡喜地舞動著，那就像是某種顫栗的狂喜。

    信徒們不由自主地祈禱：“光明在上?！?/br>
    不論看見過多少次，再見到這般浩蕩的光景，都會為之戰(zhàn)栗。

    能造成這樣的反應(yīng)，能有這樣反應(yīng)的人——

    蘭斯的心里有了明悟。

    是他。

    蘭斯在神情逐漸狂熱起來的教士與學(xué)生里，抬頭看向光明的來處。

    一個金發(fā)藍(lán)眼的年輕教士緩步走來，身披凱爾盔甲的神殿守衛(wèi)安靜肅穆跟隨在他的身后，無聲無息分開人流，他們就是最沉默的防線。

    入眼金燦燦的頭發(fā)，如同光明落于發(fā)頂，湛藍(lán)如海的眼眸，正如星辰萬千。

    他如蘭斯記憶里一般，是天生沐浴光明的教士。

    光是看著年輕教士，就有種光明洶涌而來的錯覺，那身圣袍彰顯了他的身份，所到之處，都有信徒虔誠匍匐下來。

    ——塞拉斯·舍弗。

    光明之鑰的圣子。

    祂的代行者，祂的人間使徒。

    “舍弗閣下——”

    他們齊聲這么稱呼他。

    伴隨著敬愛，赤熱，與無比濃烈的情感。

    在狂熱的浪潮里，蘭斯也微微低下了頭顱。如果不是塞拉斯的庇護，經(jīng)過開學(xué)典禮的事故，蘭斯未必能順利入學(xué)。

    噠噠，噠噠——

    清晰的腳步聲，如同摩西分海，廣場上的人們?nèi)绯彼笥曳珠_，不敢阻攔在舍弗閣下前進的道路。那些激動，狂熱的視線追逐著，哪怕已經(jīng)看不清楚，仍然不舍得移開。

    就在這時，行進的隊伍停了下來。

    就停在蘭斯跟前幾步。

    低頭的蘭斯看著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黑靴子，有那么一瞬間的沉默，然后才疑惑抬頭，對上那張正看過來、俊美漂亮的臉。

    蘭斯試探著開口：“……舍弗閣下？”

    年輕的圣子在微笑。

    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正直的微笑。

    “蘭斯，過來?！?/br>
    他的聲音，也好聽。

    蘭斯這么想著，依言往前走了幾步。

    就聽到那好聽的聲音又問他。

    “那天的事情，你考慮好了嗎？”

    那天，是哪天？等等……沒等蘭斯理清楚想法，又聽到塞拉斯問。

    “蘭斯，你愿意成為我的從屬嗎？”

    蘭斯還沒回答，遠(yuǎn)比蘭斯還要反應(yīng)過度的，是聽到這句話的教士信徒。

    眾所周知的是，舍弗閣下同樣畢業(yè)于光明之鑰學(xué)院。而更為人所知曉的是，他從沒有收過從屬。

    這是塞拉斯，第一次提出這樣的邀約。

    或是驚訝，或是嫉妒。

    成千上百無法形容，無法描繪的視線，都在這個瞬間朝蘭斯傾注過來。

    第2章

    塞拉斯的態(tài)度很平和，沒有居高臨下的壓迫，非常溫柔地看著蘭斯。

    眉眼微微彎著，好像是在笑。

    四面八方的視線比從前還要熾熱，其中還夾著許多妒恨，有不少人恨不得取代蘭斯成為塞拉斯說話的對象。那種激烈的情緒，充斥著極端的矚目，好像他們被塞進了怪異的舞臺劇場上，成為呆滯的提線木偶。

    蘭斯呆了好一會，才慢慢意識到是哪天。

    是那天。

    開學(xué)典禮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塞拉斯插手后，蘭斯曾和他短暫待過一段時間。是塞拉斯的據(jù)理力爭，才讓這件事有了回旋的余地。

    在經(jīng)過了無數(shù)的檢查，又進入審判庭后，蘭斯的精神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致。

    在半睡半醒間，他好像見到了舍弗閣下。

    很長一段時間，蘭斯都覺得那是夢，可一想，那天的對話又在耳邊。

    “蘭斯，你的天賦很好?！?/br>
    “……”

    “等一切的事情結(jié)束后，你愿意做我的從屬生嗎？”

    “……”

    和今天如出一轍的對話。

    那時候累極，又怕極，像是一只受驚小獸的蘭斯沒有回答。

    而現(xiàn)在。

    蘭斯抿了抿嘴：“這是我的榮幸?！?/br>
    ……他有什么理由拒絕？

    蘭斯雖然不喜歡這種被人矚目的感覺，可那畢竟是塞拉斯。

    能為塞拉斯效力，蘭斯沒什么不愿意的。

    年輕教士笑起來，朝著蘭斯伸出手：“那么蘭斯，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從屬生了?！?/br>
    蘭斯猶豫著抬起手，試探著碰到塞拉斯的指尖，年輕教士反手抓住蘭斯的手指，將蘭斯帶到身邊來。

    那動作隨意而從容，周圍那么多的驚訝抽氣聲都被視若無物。

    蘭斯感覺到，那只手堅定又溫暖。

    “尼爾?！?/br>
    年輕教士呼喚。

    白發(fā)眷者微微欠身：“閣下。”

    “蘭斯我?guī)ё吡?，至于不能遵守?guī)則的新生，”塞拉斯輕笑著說道，“總是要吃些懲戒的。”

    莫特：“是?！?/br>
    比利聽到塞拉斯說的話，神情變得更加慘白。不管他之前有任何辯解的借口，在這一刻都無法再有抵抗。

    沒有人會駁斥舍弗閣下。

    …

    之后的時間里，塞拉斯將蘭斯帶到了塔菲索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