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云雖然剛剛搬來，但在書院后街，早已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年紀(jì)小，天資聰慧！

    過目不忘，過耳成誦，簡直就是話本子里才會有的神童、文曲星。

    而就是這樣優(yōu)秀的趙青云，他的父親也曾經(jīng)是個學(xué)徒。

    若沒有他父親的努力奮進(jìn)，估計(jì)都沒有現(xiàn)在的趙青云。

    季小四的胸中陡然生出了豪氣。

    他用力握緊黑漆漆的小拳頭，都是學(xué)徒，趙青云的父親能夠偷學(xué)到本事，我為什么不能？

    我這輩子或許比不上趙青云，但我可以培養(yǎng)我兒子啊。

    再者，我才十歲，未必就不能成就一番事業(yè)。

    “謝謝您，顧娘子！”

    季小四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他知道，顧娘子對他說這些，是在提點(diǎn)他，是在教導(dǎo)他。

    顧娘子，果然人美心善。

    旁人都說顧娘子軟弱、湖涂，不能為兒子們遮風(fēng)擋雨，是個失職的母親。

    季小四卻不這么認(rèn)為，他覺得，顧娘子比自己的親娘好太多。

    同樣都是軟弱、立不起來的女人，顧娘子卻愿意聽兒子的話，而他娘呢，則根本就說不通道理！

    眼底閃過一抹哀傷，很快季小四又打點(diǎn)起精神。

    將顧娘子給他的一個饅頭藏好，他就挺起小身板，大步朝著書鋪的方向而去。

    “阿嬸，他們都說您這樣做，并不能真的幫到季三郎一家！”

    目送季小四離開，顧傾城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回去，西側(cè)卻傳來一記細(xì)小的聲音。

    都不用扭頭去看，顧傾城便知道是誰。

    西側(cè)鄰居的那個“小孫女”，姓韓，乳名嬌嬌。

    如果只聽名字，大家都會以為，這孩子的父母應(yīng)該非常疼愛她。

    否則，也不會給她取一個“嬌嬌”的小名。

    但，看到韓嬌嬌的模樣，再跟她有了相處，就會知道：她的父母，似乎并不愛她。

    不能說雙方吧，至少有一方是不愛的。

    而另一方也嚴(yán)重失職。

    好好一個孩子，硬是怯懦、膽小，自卑、敏感。

    明明“祖母”是個頗有氣勢的人，“孫女兒”卻這般畏手畏腳，一身的小家子氣！

    第143章 男主極品親娘（三十一）

    顧傾城為什么要在祖母、小孫女等名詞上打上雙引號呢？

    因?yàn)檠劬Χ纠比珙檭A城，早已看出，西側(cè)那對祖孫，并不是真的祖孫關(guān)系。

    祖母自稱姓周，看著干干凈凈，行事也頗為規(guī)矩周到，不像是小門小戶的尋常老太太。

    周氏對韓嬌嬌非常疼愛，幾乎是無微不至的照顧。

    但，顧傾城看得分明，周氏對韓嬌嬌的疼愛中，還帶著些許憐惜與尊敬。

    沒錯，就是尊敬！

    那是一種仆婦對于小主人的看重。

    或許不明顯，可作為上位者的顧傾城，卻非常熟悉這種復(fù)雜的情感。

    做祖母的，會憐惜失母的小孫女兒，卻不會尊敬她。

    而韓嬌嬌呢，雖然依靠、信賴周氏，還隱隱有些害怕。

    但她的這種敬畏，不是對著嚴(yán)肅的長輩，更像是一個不太熟悉的外人。

    簡言之，顧傾城在周氏和韓嬌嬌之間，看不到那種來源自于血緣的羈絆。

    顧傾城猜測，周氏應(yīng)該是家里的老嬤嬤。

    或是祖母派來的，又或是外祖家的老仆。

    韓嬌嬌喪母是真，因?yàn)轫n嬌嬌也穿著孝服呢。

    去京中投奔親戚，估計(jì)就要打上一個問號了。

    周氏在介紹自家情況的時(shí)候，直說兒媳婦死了，卻沒有提到兒子半句。

    閑聊時(shí)，提及女子守節(jié)、男子再娶時(shí)，雖然極力掩藏，但眼底一閃而逝的恨意，還是被顧傾城捕捉到了。

    顧傾城便大膽推測：韓嬌嬌生母亡故，父親卻飛快續(xù)娶。

    周嬤嬤是韓嬌嬌外祖家的老仆，外祖母不放心小外孫女兒，怕她被后娘、親·后爹磋磨，便拍了心腹之人來接。

    除了周嬤嬤，應(yīng)該還有其他的人。

    因?yàn)轭檭A城發(fā)現(xiàn)，周嬤嬤的家里，水缸永遠(yuǎn)都是滿的，柴火也都噼好了，整整齊齊的排列著。

    周嬤嬤說自家是因?yàn)楸P纏用盡了，不得不做些繡活來賺錢。

    但韓嬌嬌的衣食住行卻都非常講究，不奢華，卻也不寒酸。

    唔，周嬤嬤所說的那些話里，估計(jì)只有“韓嬌嬌病弱，需要停下來靜養(yǎng)”是真的。

    其他的估計(jì)都是假的。

    就連“祖孫”倆的姓名，顧傾城都忍不住要打一個問號。

    不過，都是萍水相逢、有過短暫接觸的陌生人，未來也極有可能不會有交集，顧傾城也懶得深究。

    “他們還說，阿嬸您這樣不好！”

    說道這里的時(shí)候，韓嬌嬌已經(jīng)低下了頭，聲音也小得如同蚊蚋。

    “為什么不好？我確實(shí)給了他們銀錢和吃食??！”

    顧傾城柔聲對韓嬌嬌說道。

    或許“氣質(zhì)”相似，都是病弱、怯懦的人，韓嬌嬌本能的就喜歡親近顧傾城。

    當(dāng)然，一張盛世美顏，也讓小小姑娘總是忍不住的偷窺。

    長得好，性子軟，從來不對自己大聲，不會用一種“你怎么這么軟弱、這么沒用”的控訴眼神看著自己，也不會可憐、同情。

    韓嬌嬌覺得，她呆在趙家阿嬸身邊，最是安全，最是放松。

    慢慢的，她開始對著顧傾城說出自己的一些心里話。

    她的困惑，她的不安，她的迷茫……也不是要從顧傾城口中得到安慰或是答桉。

    她就是單純的想要傾訴。

    大多時(shí)候，顧傾城也只是默默的傾聽。

    偶爾看到小姑娘實(shí)在痛苦、掙扎，她才會“孩子氣”的予以提點(diǎn)。

    “可、可那些錢會被壞人搶走！壞人還會加倍苛待季三郎一家。”

    韓嬌嬌抬起頭，兩根小手指糾結(jié)的纏在一起。

    “你也說了，那些是壞人！他們作惡，是因?yàn)樗麄儽緛砭褪菈娜?，而不是因?yàn)槲沂莻€好人?！?/br>
    “季三郎的幾個孩子，確實(shí)因?yàn)槲叶缘搅孙栵??！?/br>
    “就像街邊的一些乞丐，他們有的確實(shí)是在騙人，但更多的還是可憐人，我們不能因?yàn)閹讉€騙子，而不去做善事?！?/br>
    顧傾城盡量用任性的口吻說著道理。

    韓嬌嬌卻抓住了另外一個重點(diǎn)，“阿嬸，你知道那些人是騙子？”

    阿嬸不是被哄騙，而是只想做善事？

    “……”

    顧傾城故作被噎到的模樣，神情略顯狼狽，然后強(qiáng)自鎮(zhèn)定的說道，“當(dāng)然！我又不傻？”

    韓嬌嬌卻被顧傾城給逗笑了。

    她捂著小嘴兒，偷笑也不敢太大聲。

    心里忍不住的吐槽：對！阿嬸不傻，她只是太心軟！耳根子更軟！

    就像自己——

    忽的，韓嬌嬌響起了一個嚴(yán)肅、冷漠的臉，他總是用一副嫌棄的口吻說：“湖涂！婦人之仁！”

    韓嬌嬌知道，自己不夠優(yōu)秀，讓父母都失望了。

    母親雖然不說，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總是陰郁的。

    而父親呢，就更不用說了，他非常直白的嫌棄自己不像父母，是個軟弱、沒用的東西。

    “優(yōu)秀？你的父親很優(yōu)秀？”

    韓嬌嬌忽然聽到了顧傾城的聲音。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經(jīng)意間，竟說出了心里話。

    阿嬸正在針對她父親的嫌棄而提出了問題。

    韓嬌嬌點(diǎn)點(diǎn)頭，“父親很厲害。會讀書，還會騎馬打仗。”

    顧傾城了然，哦，就是文武雙全唄，應(yīng)該出身還不差。

    否則，也不會“驕傲”成這個樣子。

    “那他能上天嗎？”

    顧傾城眨巴眨巴大眼睛，問出了一句讓韓嬌嬌都無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