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他的腦子里也多了許多本不屬于他的記憶……

    宋磬聲愣住了。

    他隨著急速閃過的畫面匆匆瀏覽了全程。他看到了裴野鶴，看到了江凜，看到了宋菱，還看到了許多不認識的陌生人。

    可他看到最多的，是他自己。

    他這時才意識到，這是姚湛空的記憶。

    他低頭看向姚湛空的尸體，怔了數(shù)秒后，他蹲在姚湛空身邊，抬手去解他的扣子。

    一顆，兩顆……

    他脫去他的襯衫，撩起一捧湖水，開始擦洗他的面頰和身體，血跡暈散入水，繼而消失不見。

    宋磬聲無視了系統(tǒng)在他腦子里發(fā)出的動靜，只一絲不茍地做著手里的工作，像是將它當(dāng)成了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情。

    他洗凈了姚湛空的身體，又擦干了他的面頰，隨后屈膝坐在他身邊，細細翻看著腦海中的記憶。

    記憶并不完全，可足夠他覽盡姚湛空的一生。他的一生那樣短暫，可絕大多數(shù)發(fā)著光的記憶，卻全都與自己有關(guān)。

    宋磬聲特意看了看自己吃江凜做得飯時是什么表情，可任他怎么看，那都只是一副再平常不過的笑臉。

    他不由笑了笑，笑姚湛空癡傻。

    可當(dāng)他的視線無意觸及身側(cè)的尸體，笑容便又僵住了。

    “啊……”宋磬聲淡淡評價，“原來我覺得你很忙的那段時間，你是在給自己安排后事啊?！?/br>
    該安排的都安排了下去，該提拔的也提拔了，該肅清的崗位也整頓了，就等宋磬聲接手，姚氏立馬就能換個主人。

    “宋菱也有安排了啊……”

    他看到姚湛空給宋菱發(fā)了封定時郵件，郵件里說明了“宋念生”的身份，還附上了佐證，算算時間，宋菱大概今天晚上就可以收到。

    “錢也都給我了啊……”

    那么多錢，要走那么多手續(xù)，做那么多公證，他竟也能抽得出空去解決，不愧是姚總，時間管理大師。

    “啊，你還準(zhǔn)備了這個……”

    宋磬聲邊看邊評價，系統(tǒng)卻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宋先生，您在說什么？”

    “哦，還有你啊系統(tǒng)?！?/br>
    宋磬聲看著自己腦子里那根“線”，忽然就懂自己為什么會在葉頌樺面前露餡了。原來roui體重塑之后，與系統(tǒng)的鏈接也會有實體。

    宋磬聲道：“系統(tǒng)，ai有生命嗎？”

    系統(tǒng)搖了搖頭，“ai只是一串?dāng)?shù)據(jù)，生命只是人類賦予ai的意義，因為人類能從ai身上得到了情感反饋，所以你們才會將我們定義為生命體?！?/br>
    宋磬聲又問，“那你怕死嗎？”

    系統(tǒng)愣了一下，可它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宋磬聲就干脆利落地扯斷了那條“鏈接線”。

    至始至終都在桎梏他的東西，終于消失了。

    “結(jié)束了。”他輕輕碰了碰姚湛空的側(cè)臉，輕聲道：“因為你，我活下來了?！?/br>
    第096章

    黃昏已過, 狂風(fēng)驟起，刮在身上帶來陣陣冷意，宋磬聲蜷起雙腿, 環(huán)抱住自己的膝蓋, 忽然有種全世界都安靜了的錯覺。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覺得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 身后忽然傳來了由遠及近的喧鬧聲。

    宋菱和趙唯的聲音交替響起，其間卻夾雜著一道好聽而熟悉的男聲, 他的聲音好似金玉撞擊, 又似白鶴輕鳴, 宋磬聲聽了許久才辨認出那是裴野鶴。

    可他沒轉(zhuǎn)頭。

    既然姚湛空已經(jīng)死了, 那沒用的那個人就成了裴野鶴。他對姚湛空如何，對裴野鶴亦如何，道理沒變, 情感和態(tài)度自然也不會變。

    他沒去理會身后的裴野鶴, 只低頭想著自己以后的路。

    他已經(jīng)想好了。

    既然姚湛空將姚氏留給了他，而姚氏對古華來說又意義重大, 那繼承了姚湛空大半記憶的他，于公于私都是鎮(zhèn)守姚氏的最好人選，他合該肩負起這個擔(dān)子。

    忽地，他身上一暖, 一件沾著裴野鶴體溫的外套披在了他肩上。

    裴野鶴在他面前和在別人面前永遠兩幅模樣, 他并沒有說什么不合時宜的話, 他只看了眼姚湛空的尸體，然后靜靜坐到了宋磬聲身邊。

    裴野鶴的外套上沾了他的氣息, 淡雅宜人的香氣給人一種置身竹林的清新感，宋磬聲縮了縮腿, 低聲道：“阿湛的喪事可能需要你幫忙cao辦。”

    他不想開這個口，可他也沒別的辦法。

    他雖握著姚湛空所有的財權(quán)，可他畢竟是個生面孔，根本壓不住那些虎視眈眈的老賊頭，唯有利用裴野鶴鎮(zhèn)場。

    他能給姚湛空的不多。

    至少，得給他一場安靜而體面的葬禮。

    裴野鶴點頭道：“我明白，我會安排好的，你不用擔(dān)心?！?/br>
    姚湛空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宋磬聲生活習(xí)慣的人，可論對宋磬聲本人的了解，他遠遠比不過裴野鶴。

    也因為了解，所以裴野鶴將和他相處時的分寸把握得極好。

    在宋菱和其他人眼里，他或許總是不知輕重、不分場合地膩著宋磬聲，但只有他和宋磬聲兩個人清楚，他從未做過真正越界的事情。

    就好比現(xiàn)在。

    他既沒有上手摟抱他，也沒有過分親昵的觸碰他，更不會出言安慰他。因為他很清楚，宋磬聲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裴野鶴只是低聲問他：“姚湛空……為什么會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