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當(dāng)然不是，我就沒見過如祂那樣品味低劣的家伙?！绷譀]有等雪爪開口，自問自答道。

    他想起海洋之夢里，銀月少女嘬飲吹螺者的痛苦，卻滿臉笑意，他的眉頭就不由皺起來。

    “這樣的神，比起教你點燃氧氣蠟燭，祂更會做的，是確認(rèn)你的位置后，讓祂的信徒攔截下這艘船，偽裝成救援者，等你們下船再翻臉吧？”

    雪爪聞言想起許多見識過的案例，本就慘白的臉色更難看。

    “但是，祂這么做的前提，是祂確實想要一個活的你?！眰窝b成林的魔物在笑，“你身負(fù)什么秘密？竟然有這個自信？”

    “……”雪爪默然了片刻，問，“你不知道？”

    “你要問我知不知道，我確實可以知道，從你心中挖出你的秘密，對我來說不是難事，”偽裝成林的魔物攤開手，“對了，是不是還沒對你自我介紹？

    “銀月輸了，祂失去了夢的權(quán)柄，而我是新的夢境之主，”他……不，祂雙眼里泛起鏡子般的銀光，“‘鏡中瞳’，你就這么稱呼我吧，當(dāng)然啦，繼續(xù)叫我林也行?！?/br>
    新的夢神？！

    祂竟然說可以叫祂林，莫非是想對林做什么嗎？說起來林現(xiàn)在應(yīng)該進(jìn)入審判庭工作了，難道這個自稱鏡中瞳的邪神盯上了他？！

    雪爪沒能放松下來，反而更加緊張。

    但鏡中瞳的下一句話，讓她緊張的情緒都不連貫了。

    “如果喊我林，你可以在我的教派里當(dāng)關(guān)系戶哦，雖然這教派現(xiàn)在連名字都沒起。”

    “……哈？”雪爪張開嘴，都不知道怎么回這句話。

    她不知道，就在這個夢里，還有一個人存在，并觀察著她。

    這個人道：“你是真不怕暴露啊，殿下?！?/br>
    “她不會信的，”盤坐在地上的林手背托臉，笑吟吟看著雪爪，心中卻在和摩西對話，“雪爪腦子轉(zhuǎn)不過彎，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覺，直覺對了還好，直覺錯了她會跟著一路撞南墻也不改。從一開始她就不覺得我會是林，哪怕現(xiàn)實里我跑到她面前承認(rèn)，她也會找理由認(rèn)為我不是林?！?/br>
    本在觀察雪爪的摩西，轉(zhuǎn)過頭看林。

    “殿下，你難道，”他打量林的神色，“有點傷心嗎？”

    “那倒沒有，”林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在審判長面前這么承認(rèn)的話——”

    “不要說這么可怕的話！”摩西差點跳起來。

    林回憶審判長對他和對鏡中瞳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不知為何有點想笑。但在雪爪面前他還是繃住了表情，免得嚇到她。

    “開個玩笑，”他道，“就叫我鏡中瞳吧，當(dāng)你在鏡子前，又或者在夢中，呼喚這個名字，我或許會前來傾聽。而現(xiàn)在，作為接受了我?guī)椭拇鷥r，告訴我，你對于銀月少女和畸變教派，特殊在什么地方，以至于他們追捕你，卻不會殺你？”

    ***

    “這東西，竟然能制造氧氣啊。”

    “是吧？想不到吧？你們?nèi)祟愓娴暮軙v鼓些精巧玩意兒啊?！?/br>
    雪爪醒來的時候，就聽到比她先醒來的人魚考古學(xué)家，和蕈人發(fā)生了這么一番對話。

    船艙里現(xiàn)在的氣氛，輕松中帶著幾分緊張，輕松是因為他們都活下來了，緊張當(dāng)然是因為救下他們的神啟。

    而隨著雪爪睜開眼睛，船艙里的輕松迅速消失，緊張猶如霧氣將他們環(huán)繞。坐在椅子上的人魚考古學(xué)家，握緊了擺在他膝蓋上的突擊步槍，而螞蟻的頭頂，蕈人張開了菌絲，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向雪爪發(fā)射孢子。

    這個逃亡小隊由立場不同的三方組成，靠著生死壓力才維系住互相幫助的關(guān)系，原以為要打破平衡，至少要到他們逃脫追殺，又或者誰先死去，卻沒想到，意外來得這么意外。

    不管如何，獲得了銀月少女神啟的雪爪，和過去都不能算一個人。

    即便她救了這艘潛水船上的所有人，人魚考古學(xué)家和蕈人依然眼不錯地盯著雪爪，思考她是會被誘惑，還是會被洗腦。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蕈人竟然能用帶笑的聲音說這句話，“怎么樣，雪爪，銀月那個表子有向你下什么旨意嗎？比如說殺光之類的？”

    雪爪沉默了片刻。

    倒不至于傷心，他們這個小隊就是這樣淺薄的關(guān)系，如果是人魚考古學(xué)家或者蕈人獲得了銀月少女的神啟，她甚至不會給對方說話的機會。

    問題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真的有點尷尬。

    “祂說，”雪爪思索地道，“往東南開，大概有人類的聚居地，雖然祂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小心別撞進(jìn)邪教徒的老巢?！?/br>
    “哈？”

    “??？”

    蕈人和人魚考古學(xué)家發(fā)出不同但意思一樣的疑惑單音節(jié)。

    “銀月輸?shù)袅藟舻臋?quán)柄，剛才對我降下神啟的是新誕生的夢神?！?/br>
    雪爪說，臉色十分微妙，主要是為這個新夢神聽完她的過去，三言兩語把她算作了祂的信徒，說他們能算對抗銀月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

    好親民啊，這個新夢神。

    但再怎么親民，也是邪神吧。

    更別說這個鏡中瞳后面又說，她不信也無所謂，祂已經(jīng)標(biāo)記她了，保護(hù)好自己，有什么事記得找祂。

    還能這樣？！信仰不該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嗎！其實信仰矛盾雙生的雪爪大驚失色，她并沒有打算改信啊？

    “我想，”雪爪向兩個旅伴咨詢，“受銀月少女控制的魔物，是說不出這種話的吧？我，我這樣的渺小凡人，也不值得銀月少女，撒這個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