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身后有白光亮起，灰翠轉(zhuǎn)過身，就看到被蒼白植物纏繞的林……纏繞的鏡中瞳，出現(xiàn)在那里。

    他看起來和當(dāng)初在尖晶市沒有區(qū)別，凌亂黑發(fā)垂肩，繃帶覆蓋了那雙非人的眼眸，羽毛耳墜垂在他耳側(cè)，好像那個脆弱的小東西，沒有被源血之母的血海溶蝕似的。

    也好像，灰翠并沒有毀滅這具身軀似的。

    雪發(fā)多弗爾鳥人的眼睛緩緩睜大，但片刻后又暗了下去。

    因為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只是鏡子投射出的幻影。

    對于現(xiàn)實來說，屬于鏡中、心中和夢中的鏡中瞳，只能以幻影的形式存在。

    “想要觸碰他嗎？”銀月少女低笑著問，“想要親吻他嗎？想要你的汗水與他的汗水相融，靈與rou結(jié)為一體嗎？”

    林向灰翠走去，在他面前數(shù)步的地方停下。

    纏繞他的蒼白枝葉蠢蠢欲動向著灰翠張開，那是捕獵的姿態(tài)，也是進食的前奏。

    灰翠沒有躲避，雖然他直覺感到了危險。

    灰翠也沒有往前，雖然此刻的林好像美過之前任何一刻。

    銀月少女引誘道：“看到了嗎？他也一樣，他也想擁抱你，親吻你，乃至……說真的，我喜歡用女性的身體，不是因為女性是欲望的化身，而是因為男人才是控制不住欲望的那個。

    “只要輕輕地?fù)軇右幌?，他拒絕過我，但你可以，對吧？只要輕輕地?fù)軇右幌?，你能讓他做任何你渴望的事……?/br>
    林深吸了一口氣。

    幻影做這個動作有什么用呢？灰翠控制不住地在心中譏諷，他知道他不應(yīng)怨恨，但他很想質(zhì)問，您假模假樣地在緊張什么？

    這個想法會被聽到的……不應(yīng)該如此去刺痛林，林對他的感情并非虛假，隱瞞也是可以理解，發(fā)展到這一步是命運的巧合……

    他如此說服自己，卻有更多惡毒的話接連浮現(xiàn)，從墮落天惡意提醒他后就一直這樣，以致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理解，他為何能在剛才的神戰(zhàn)中冷靜做出決定。

    此刻又為何如此擔(dān)憂地在意著，這些纏繞林的蒼白枝葉。

    銀月少女應(yīng)該是死了……灰翠不由自主地思考著，回憶那些隱秘的知識。

    只有神軀破碎，神國和靈魂一起毀滅時，神明的權(quán)柄才會脫離。

    源血之母已經(jīng)拿到了屬于銀月少女的三分之一生命權(quán)柄，所以那個邪神絕對已經(jīng)死徹底了，不可能對林造成什么傷害……

    “哈，”銀月少女的笑聲更大了，“看，他還愛你?！?/br>
    哪怕你欺騙他，哪怕你是神明，他也如愛一個人類那樣愛你。

    “為你魂牽夢繞，”花朵貼近林，道，“為你心動神搖?！?/br>
    剛剛吸入的空氣好像有了實感，林垂眸又抬眼，在銀月少女的催促聲中道：

    “對不起?！?/br>
    “……哈？！”銀月少女的聲音染上怒意，而灰翠眨了眨眼。

    林忐忑不安，灰翠的倒影越是述說擔(dān)憂，他反而越?jīng)]底，于是在第一次道歉后，又重復(fù)了一次，道：“對不起，一直以來，讓你擔(dān)心，讓你生氣，讓你痛苦……”

    “你說什么屁話！”銀月少女咆哮，同時纏繞林身上的枝葉與花朵開始枯萎。

    欲望——

    當(dāng)它與rou體結(jié)合，它就是病理性的瘋狂，就是吞沒理智的獸性。

    當(dāng)它與心靈結(jié)合，強大的感情馴服它，堅定的意志違逆它，偉大的夢想塑造它。

    “……我錯了，”林深呼吸，到底把這句話說了出來，“不要分手好不好？”

    遠(yuǎn)處觀察這一人一神發(fā)展的所羅門，聽到身邊傳來磨牙的聲音。

    哎呀，他移開視線，心想灰翠要是敢在這里說不好，摩西肯定要跳過去打爆他的頭。

    更遠(yuǎn)一點，銀色毛發(fā)的大狼看到這一幕，哭得臉上的毛都打濕了，但為了不打擾，她拼命忍住了聲音。

    “這樣也可以啊?！卑柞鯂K嘖稱奇，然后被狼崽們當(dāng)做練習(xí)用的獵物撲倒踩來踩去。

    流淌的巖漿在鼓泡，矛盾雙生不愿再看，警戒著掙脫幻境，但看到銀月少女輸了后，不再動手的黑太陽。

    遙遠(yuǎn)的山巔，烏鴉停在上面，墮落天沒有新的動作，這讓祂更加小心。

    很多人很多神在等著灰翠的回答，雪發(fā)的多弗爾鳥人垂眸，疑惑開口：“我們有在一起過？”

    新年前夜的時候本來想明確關(guān)系的，但那不是被打斷了嗎？

    也明白這一點的林整個人都凝固了，直到灰翠嘆了一口氣，還是走向了他。

    真的好想懲罰他，灰翠想，動作卻是替林撥開殘留他身上的枯萎枝葉。

    是幻影的話可能碰不到，灰翠其實做好了手穿過幻影的準(zhǔn)備，但他不過輕輕一碰，銀月少女殘留的枯萎植物，就化為齏粉落下。

    同時，銀光……以及夢幻多彩的光點，也隨他的觸碰升起，環(huán)繞一人一神旋轉(zhuǎn)了一圈后，飛上黑暗的穹頂。

    欲望權(quán)柄，改變了象征。

    從植物，變成點亮穹頂?shù)墓狻?/br>
    “不是穹頂，是天空?！绷中÷暤氐馈?/br>
    “天空……”灰翠不太能理解這個拼接在一起的單詞，問，“天空是指，有這些光點閃爍的穹頂？”

    “這也不是光點，”林小聲地繼續(xù)糾正，“是星星。”

    灰翠有點迷茫了。

    升上天空的銀星和彩星，和此刻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林一樣，也是從許多鏡面投射出的，來自鏡中瞳神國的幻影。而說“星星”這個單詞，在地下世界的含義，就是“遠(yuǎn)方的細(xì)小光點”，灰翠不明白林為什么專門說“不是光點，是光點”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