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臟怦然地跳動起來。

    他的父母如今失去記憶，化為阿水與無名。

    陣法里還能有誰？還會有誰？

    不等他們往前湊近，門口傳來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

    巫清拽著岑舊躲在旁邊的桌子底下，施了個隱身的法訣。

    “沒關(guān)系，”巫清道，“我屏蔽了聲音，可以說話。”

    岑舊現(xiàn)在眼睛看不見，根本無法觀察現(xiàn)場情況。

    他問道：“怎么回事？”

    巫清：“沐安回來了?！?/br>
    岑舊：“沐安？”

    那陣雜亂的腳步居然來自沐安。

    修仙之人體輕，腳步聲就算有也大多很輕。

    更何況是大乘期的沐安。

    而且……到底什么事情能讓沐安如此心煩意亂啊！

    巫清轉(zhuǎn)述：“他朝陣法走去了?！?/br>
    岑舊：“陣法中的殘魂清晰了嗎？”

    “嗯?！蔽浊宓溃笆轻竭h(yuǎn)。”

    岑舊：“？”

    岑舊：“陣法里的人是我爹，外面的無名是誰？”

    沐安的聲音響了起來。

    “岑平遠(yuǎn)，你又作什么妖？”

    陣法中響起一個男音。

    是岑平遠(yuǎn)，也是無名。

    “我能作什么妖？”他道，“你都把我一分為二，還關(guān)在這里了。我能作什么妖？”

    “倒是你，最近天天忙什么呢？”

    語調(diào)驀然降下，一片冷肅。

    沐安道：“與你無關(guān)的事情?！?/br>
    岑平遠(yuǎn)：“哈哈，你看我信嗎？”

    沐安沉默了一會兒。

    憋出一句：“愛信不信?！?/br>
    “沐安，”岑平遠(yuǎn)又道，“雖然你們古神可能并不把人族當(dāng)回事。但我覺得，你們跟我們是有著相同的喜怒哀樂的?！?/br>
    沐安：“所以呢？”

    岑平遠(yuǎn)：“我不希望你做后悔的事情?！?/br>
    殿堂內(nèi)，落得沐安一聲冷笑。

    沐安道：“我沒有后悔?！?/br>
    沐安：“拐彎抹角這么多，岑平遠(yuǎn)，你只是想讓我把你放出來?！?/br>
    岑平遠(yuǎn)無奈道：“畢竟人是不可能完全一分為二的?。∧氵€讓……讓另一半的我去泡我的媳婦！”

    沐安：“那不也是你？”

    岑平遠(yuǎn)齜牙咧嘴：“雖然這么說是對的。但是感覺很奇怪?！?/br>
    沐安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喜歡水禪衣什么?！?/br>
    當(dāng)時岑平遠(yuǎn)還是白玉京掌門，守著使者大人的轉(zhuǎn)世神魂。

    突然有一天發(fā)了瘋似的，把白玉京扔給了沐安，隨即不知所蹤。

    沐安原以為岑平遠(yuǎn)是死了。

    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自斷靈根，跑去凡間和一個凡人醫(yī)女成了親。

    岑平遠(yuǎn)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嘛。你別翻我舊賬。我已經(jīng)為我的沖動和莽撞付出了代價?！?/br>
    本來，天道就盯上了岑平遠(yuǎn)。

    他不管不顧地沖進(jìn)凡間，還因此失去了修為。

    正是天道下手的好時候。

    甚至不需要親自做什么。

    只要稍微撥動一下人心里的妄念，岑平遠(yuǎn)就會因此斷翼。

    岑平遠(yuǎn)道：“我聽說你把那位秦姑娘煉制成了蠱？”

    突然想起的往事并不愉快。

    岑平遠(yuǎn)道：“沐安，你做了很多錯事。所以我不希望你后悔?！?/br>
    沐安想要抹去平遠(yuǎn)侯在凡間的一切痕跡。

    抹消他的因果與業(yè)障，把白玉京前掌門徹徹底底地與凡間斷了聯(lián)系。

    這樣，岑平遠(yuǎn)才能重獲去往天外天的資格。

    “沐安，你問過我是怎么想的嗎？”岑平遠(yuǎn)道，“我一點都不想去天外天。”

    “我從一開始就不愿意飛升。我莫大的理想就是和人相愛，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br>
    沐安聲音大了些：“那你為什么還要修仙？！”

    岑平遠(yuǎn)：“當(dāng)然是……”

    岑平遠(yuǎn)道：“沒碰見喜歡的人，我舍不得死啊?！?/br>
    后來，一見傾心，再見怦然。

    岑平遠(yuǎn)知道，他該重新回歸凡俗紅塵了。

    沐安頭一次情緒失了控。

    他出離憤怒道：“你……你們，將天外天，將修行當(dāng)做了什么！”

    一旁偷聽的岑舊揉了揉鼻子。

    沐安好像是把他也罵進(jìn)去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心?！贬竭h(yuǎn)道，“我就是個很普通的角色。沐安，你自己就是古神，為什么總是需要神化別人才能靠著信仰過活呢？”

    沐安道：“你不懂。”

    沐安：“我要回家。”

    他不愿意再和陣法中的殘魂多言。

    轉(zhuǎn)身離開了正殿。

    岑平遠(yuǎn)苦笑道：“怎么會有人把那種地方當(dāng)家??？！”

    岑舊和巫清從桌子里爬出來，解除了禁制。

    他們走到岑平遠(yuǎn)面前。

    面對著突然出現(xiàn)的兩個人，岑平遠(yuǎn)驚了一下。

    “你們……”

    他沒見過岑舊長大的樣子。

    一時半會居然沒認(rèn)出來。

    岑舊：“父親。”

    岑平遠(yuǎn)臉上露出來了見鬼的表情。

    “遠(yuǎn)之？！”他道，“你怎么在白玉京？”

    注意到兒子無神的雙眸，原本還能諷刺嘲笑沐安局外人一般漫不經(jīng)心的岑平遠(yuǎn)這下子坐不住了。

    “不會是沐安弄的吧？”

    岑舊：“禁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