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氣氛隱約沉寂下來。

    盛明盞見狀，又放了一顆糖在漆黑壇子的壇蓋上。

    漆黑壇子一口吞了下去，鬼孩子道：“mama，好吃！好吃！再來一顆?！?/br>
    盛明盞道：“少吃點兒?！?/br>
    這頓家宴倒也沒吃多久。

    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傅衡對傅憑司說：“小司，待會兒來我書房找我?！?/br>
    盛明盞和傅憑司兩個人留到最后。

    吃飽喝足之后，盛明盞站起身來，開口問：“哥哥，你是不是要去書房？”

    傅憑司神色如常：“待會兒再去。吃完晚飯，我們現(xiàn)在要不要出去散會兒步？”

    盛明盞長睫一眨：“可以啊。”

    兩人在莊園里的小道上散了會兒步。

    天上的太陽已經(jīng)被關(guān)上了，月亮適時打開，月光灑落至莊園各處，靜謐無常。

    傅憑司將盛明盞送回到房間門口，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出聲道：“我沒回來的時候，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就去找傅叔?！?/br>
    盛明盞點點頭，隨后又拉住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的傅憑司的手。

    傅憑司回頭：“寶貝？”

    盛明盞認真說：“如果有什么事，別擔(dān)心，一切有我在你身邊呢?！?/br>
    傅憑司靜默兩秒，輕聲笑著問：“我家寶貝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敏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笔⒚鞅K開口分析道，“我在很認真地跟你說話呢?！?/br>
    之前向陽植物引發(fā)地震，讓傅憑司受了那么重的傷，都還住院了，也沒見傅憑司的父親來醫(yī)院看望一眼。

    在這其中，可能有父子兩個關(guān)系不好的原因。但是，盛明盞總是有種不太對勁兒的感覺。

    “放心?！备祽{司稍微湊近，輕輕貼了貼盛明盞，低聲說，“好歹他還是我的父親呢?！?/br>
    將盛明盞送回房間后，傅憑司繼續(xù)上樓，很快來到傅衡的書房門口，抬手敲了下門。

    “進來?！?/br>
    書房內(nèi)傳來傅衡的聲音。

    傅憑司推門而去，站在書桌前，目光平靜地問：“父親，是有什么事嗎？”

    傅衡將書桌上的一份資料遞給傅憑司，道：“這是你上次回家簽?zāi)欠萦媱澋那捌诠ぷ??！?/br>
    傅憑司目光一掃，安靜地看向手上這份資料。

    上一次回家時，傅衡讓他簽了一份名為“火種”的計劃協(xié)議。

    上面的內(nèi)容是關(guān)于里世界入侵表世界時，參與這個“火種”計劃的人擁有第一梯隊的進化資源。與此同時，“火種”計劃的參與者，在危機來臨之際，必須成為表世界第一道防護的前行者。換句話說，就是有危險，第一梯隊的人要義無反顧地沖在最前面。

    資源的置換，這一點無可厚非。

    傅憑司看完“火種”計劃的前期計劃，開口問道：“為什么又是實驗？”

    在這份前期計劃之中，是一個利用進化源促進覺醒者二次進化的實驗。

    傅衡道：“這是計劃的一部分?！?/br>
    傅憑司抬眸盯著傅衡，開口問：“之前那份關(guān)于‘入侵者’定義的公告，你為什么要簽字？”

    傅衡抬手交握在書桌上，似乎是覺得驚異，反問道：“那我為什么要拒絕簽字？”

    他出聲說：“小司，你在特別行動區(qū)一直都是接觸里世界最多的人，應(yīng)該知道如果異種大面積入侵上三區(qū)，其后果究竟會有多么的可怕才對?！?/br>
    “三大院那邊，根據(jù)里世界的危險程度，將其定義為入侵者，這一點很正常?！?/br>
    傅憑司沉默片刻。

    他的確說不出“里世界沒有那么危險”這種話來。

    “‘火種’計劃，除了三大院，每個集團都有參與其中?！备岛獾溃懊魅招浅桃灿型顿Y，你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嗎？”

    傅憑司重新翻看了一遍“火種”計劃的這份前期實驗，垂手拿出通訊器，從特別行動區(qū)的系統(tǒng)之中調(diào)出自己最近幾個月的力量檢測。

    傅憑司往傅衡的通訊號上轉(zhuǎn)發(fā)了這份檢測報告，平靜道：“我沒有必要再參與這個二次進化的實驗。”

    傅衡挨頁看過傅憑司的檢測報告，上面有記錄顯示，報告的檢測者存在數(shù)次力量瀕臨失控邊緣的現(xiàn)象。

    傅衡沉吟出聲：“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會力量失控這么多次？是因為進入里世界嗎？”

    總結(jié)檢測報告的數(shù)據(jù)，就會發(fā)現(xiàn)，傅憑司自從九月回到上三區(qū)之后，他的失控頻率變得頻繁了起來。

    “不知道。”傅憑司淡聲道。

    傅衡道：“你抽空找個時間，去實驗室重新……”

    “當年的實驗室不是被炸了嗎？”傅憑司盯著傅衡，靜靜地說，“所以這個所謂的‘火種’計劃，就是當年實驗的重啟嗎？”

    面對傅憑司的質(zhì)疑，傅衡沒有說話。

    傅憑司問：“我的力量還不夠成為你手中最鋒利的刀嗎？”

    傅衡沉默良久，終于開了口：“小司，你要知道當年那個實驗放在今天來看，是并沒有錯的?！?/br>
    “因為當年的那場實驗，你的確提前覺醒了力量，你比其他的覺醒者多了將近十年的使用時間?！备岛獾?，“你是走在所有覺醒者前面的進化者，可是你能和里世界的那些人相比嗎？”

    “如果在未來，里世界大面積入侵表世界，異種肆虐，大家該怎么辦？”

    傅憑司放下手中的實驗計劃，冷淡道：“這個實驗并不能令我完全信服，等有明確和合理的依據(jù)，再來找我吧?！?/br>
    “還有，針對這次的實驗計劃，特別行動區(qū)有合理的程序，將在周一發(fā)送調(diào)查函給你們，進行調(diào)查?！?/br>
    說罷，傅憑司轉(zhuǎn)身離開書房，“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書房門。

    下樓時，傅憑司來到扶手前，站了很久。最終，他緩步走回房間，抬手推開了房門。

    盛明盞就在書房里，聽見響動，很快來到房門附近，開口道：“你回來了?！?/br>
    傅憑司應(yīng)了聲，垂手關(guān)上門。

    緊接著，他被盛明盞從身后抱住腰身。

    “哥哥?！笔⒚鞅K輕聲問，“你不高興嗎？”

    傅憑司輕輕握住盛明盞橫過來的手臂，將人轉(zhuǎn)了個圈，拉進懷里，抵在門后，神色安靜：“難道看起來很明顯嗎？”

    盛明盞抬眸，仔細描摹了一遍傅憑司的眉眼，點頭說：“確實很明顯啊，眉頭都是皺巴巴的?！?/br>
    傅憑司輕輕笑道：“好吧，確實有一點不太高興?！?/br>
    盛明盞遲疑道：“說說？”

    “嗯……”傅憑司沉吟瞬息，解釋說，“就是我父親依舊不太滿意我，想讓我變得更完美一點?！?/br>
    盛明盞不解：“嗯？”

    傅憑司出聲：“就是他嫌我太弱了?！?/br>
    盛明盞不服氣：“難道他很強嗎？打得過你？”

    “沒打過?！备祽{司說，“他不是覺醒者，但是在普通人里，還是算比較強的吧?！?/br>
    盛明盞握緊拳頭，開口道：“我也是普通人，讓他來跟我打架。”

    傅憑司失笑，將腦袋埋進盛明盞的肩頸一側(cè)。

    盛明盞眨了下眼，面前人輕緩而平靜的呼吸微微噴薄在他的脖頸側(cè)。

    “哥哥，你不要不自信，你已經(jīng)特別好了?！笔⒚鞅K像哄小朋友似的，拍了拍傅憑司的背，繼續(xù)說，“優(yōu)秀，強大，我們不跟別人做比較?！?/br>
    傅憑司說了聲好，慢慢地抬起頭來，把人抱了起來，問道：“還沒有洗澡？”

    盛明盞說：“我特地在等你回來?！?/br>
    傅憑司低頭吻了上來，由輕及深。

    ……

    直到深夜，兩人才洗完澡，重新躺在換新過后的床上。

    盛明盞帶著一點倦意，勉強睜開眼睛，伸手戳了戳傅憑司，聲音極低地喊道：“哥哥?！?/br>
    傅憑司將人圈進懷里，鼻尖充斥著清淡的香氣，應(yīng)聲問：“嗯？”

    盛明盞慢吞吞道：“沒事，就想叫你一聲?！?/br>
    傅憑司想了下道：“是不是好奇我父母的故事？”

    “不好奇?！笔⒚鞅K搖頭，肯定道，“我只對你感興趣。”

    傅憑司沉吟說：“那我跟你說說我小時候的事情吧。”

    他的小時候，其實很枯燥而又漫長，沒有什么意思。

    不著家的父親，不親近的母親。

    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學(xué)習(xí)。到哪兒都要學(xué)習(xí)。在家里學(xué)習(xí)，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在實驗室也要學(xué)習(xí)。

    突然，盛明盞按住傅憑司的胸膛，低聲問：“等等，實驗室？”

    “我想一想當時的保密條件，好像可以透露一些情況?！备祽{司應(yīng)聲回想過后，輕聲道，“我小時候參加過一個實驗，每年的寒暑假都是在實驗室里度過的?！?/br>
    “哥哥，這個實驗是合法的嗎？”

    “不知道合不合法，但是我的確是還活著的。”傅憑司解釋說，“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謝令野為什么看我不順眼嗎？”

    盛明盞“嗯”了一聲。

    傅憑司道：“當年，他也參加了那個實驗，結(jié)果在第一年就被淘汰了，研究員說這個小孩兒不合格，謝令野當場就哭了?！?/br>
    “當時，我就在旁邊盯著他哭，沒有出聲?！?/br>
    傅憑司猜測說：“從那之后，他每次見到我的時候，他都繞道走，臉色不大好看，大概是怕我說他嚎啕大哭這件黑歷史吧？”

    盛明盞評價道：“這個人真記仇?！?/br>
    傅憑司笑了笑，繼續(xù)道：“后來，那個實驗進行到后期，其他小孩兒都被淘汰了，只剩下我一個小孩兒。因為平時要上課，所以我只能在每年寒暑假的時候，去住在實驗室里。”

    每年的寒假和暑假，他母親就會把他送到實驗室門口，站在墻外，直到他被穿著實驗服的研究員給接走，才會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