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師從燁抬眉，看向季冠灼，“為何這樣說？”

    “天下萬物, 生則有時(shí)。山上樹木，往往十年百年才得一木?？撤ズ纹淙菀?？但若想樹木再生, 恐怕極難。此為其一；滄月入夏多雨, 有樹木根系, 可以阻擋水土流失。山上無樹，草木無根，土隨水流，山上只剩山石, 恐生禍患；倘若暴雨突至，無遮無擋，恐怕要造成極大的禍患?！?/br>
    滄月后期，便發(fā)生過類似之事。

    因?yàn)榘傩杖丝谠龆啵锏剡^少, 是以不少百姓皆去山上墾荒。

    原本的樹木被砍伐, 只剩下裸露的山頭。

    后來遇到暴雨, 形成泥石流，導(dǎo)致百姓損失慘重。

    唯有官府在立法之時(shí), 將此事也納入律法，才能讓百姓生出警惕。

    “朕知道了?！睅煆臒钗丛僬f什么, 只是陷入沉思之中。

    回到宮中，季冠灼帶著熊書染下了馬車，趕往冷翠閣。

    一路上，熊書染情不自禁地瞪大雙眼，看向兩旁的屋舍。

    宮中宮殿極高，琉璃瓦頂被陽光一照，泛著淺淡的金光。

    兩邊種植著奇花異草，都是先前他在鳳陽村不曾見過的。

    他小心拉了拉季冠灼衣角：“季大人，這便是你住的地方嗎？好漂亮。”

    熊書染看得目眩神迷，甚至都不知該將眼睛放在哪里。

    “是皇上開恩，我才能住在這里的?！奔竟谧菩χ嗣念^，“不過你在后宮中，還是要小心謹(jǐn)慎?；蕦m中不比鳳陽村，規(guī)矩是極多的。我會(huì)找個(gè)大jiejie教你。”

    熊書染低下頭，聲音小小地道：“所以，今日和我們一起乘車那位大人，其實(shí)便是皇上嗎？”

    “他有點(diǎn)兇……”

    想到方才被師從燁瞪的那一眼，熊書染忍不住悄悄抱緊了季冠灼的腿。

    “皇上不是在兇你。”季冠灼又摸摸他的頭，聲音溫和，卻又不容置疑道，“身居高位，又有無窮權(quán)柄。若是顯得太過和藹可親，難免會(huì)有不少人心存僥幸。唯有像刺猬一些，才會(huì)讓人不敢接近?！?/br>
    “若非有他在，如今滄月不可能是這般模樣。我們也皆會(huì)餓肚子。他是個(gè)很好很好的人，小熊不能說那樣的話哦?！?/br>
    他是喜歡這個(gè)孩子，但他不能接受任何對(duì)師從燁的詆毀之詞。

    就是這么毒唯。

    “我知道了?！毙軙军c(diǎn)點(diǎn)頭，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季冠灼，“季大人說皇上是大好人，那他就一定是大好人。我以后也要同季大人一樣，為皇上效力?！?/br>
    “好，等會(huì)兒回去用了晚飯，我給你講講皇上的事跡好不好？”

    熊書染越發(fā)用力點(diǎn)頭，整個(gè)人都差點(diǎn)厥過去：“好！”

    晚上用完晚飯，季冠灼便跟熊書染講了不少關(guān)于師從燁的事情。

    太武五年之后的事自然講不得，不過師從燁這一生，單拎出來哪五年，其實(shí)都相當(dāng)精彩。

    “……帶著一百多精兵，潛入敵營。”季冠灼神色還帶著些孩子氣的興奮，“敵營中不少人雖然都已開始休憩，不過還會(huì)有值夜之人。他便命人自背后潛入，從背后將那些人無聲無息地都按倒?！?/br>
    “其中以小將軍最佳，一人便將小半個(gè)軍營的人都成功制服。待到天明，北狄王子從夢中驚醒，才知自己已被俘虜了。”

    他說的，是師從燁回扶京之前，同北狄人交手的最后一次。

    便是這一次，北狄人徹底被師從燁打服，只能退到北河以北數(shù)十里的地方。

    之后，北狄人仍舊對(duì)滄月領(lǐng)土躍躍欲試，但這一次，他們將算盤打在了師從燁頭上。

    在他們看來，倘若沒有這位戰(zhàn)神一般的帝王，如今的滄月，也不可能拿下那些土地。

    是以他們后來曾無數(shù)次想方設(shè)法，便是為著讓師從燁徹底失去戰(zhàn)力。

    跟熊書染說這些，季冠灼難免少不了一些“藝術(shù)加工”。

    瞧著熊書染瞪大的眼睛，他也毫不愧疚。

    他的老祖宗，就是這般英勇善戰(zhàn)，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倘若將歷代君王放在師從燁這個(gè)位置上，沒有任何一個(gè)君王能比他老祖宗做得更好。

    就連身形隱在暗處的叁七，都豎起耳朵，恨不得將季冠灼所說的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權(quán)戶部尚書的口才，實(shí)在可以啊。

    倘若日后沒了官做，還可以去茶樓中說書。

    他還沒聽過癮，拾一就過來替他了。

    叁七頗有些遺憾，縱身一躍，去尋師從燁匯報(bào)去了。

    到師從燁面前，他便不免又是一番添油加醋。

    對(duì)于季冠灼所講述的師從燁的故事，他倒是原原本本地復(fù)述一遍：“他說，北狄人皆是騎射好手。但您不過十四歲的年紀(jì)，便能在馬背上同北狄人戰(zhàn)得有來有往……”

    叁七倒是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只覺得，季冠灼不愧是讀書人，夸起人來，也引經(jīng)據(jù)典，毫不含糊。

    比起那說書人，實(shí)在好了不止一星半點(diǎn)。

    師從燁沒說話，全程低頭看奏折。

    只是奏折良久都未嘗翻動(dòng)，好似這一頁寫了什么難以理解之事。

    良久，他抖了抖手中奏折，阻住叁七還要夸夸而談的話：“不必再說，他這般花言巧語，或許只是為了迷惑朕的jian計(jì)?！?/br>
    叁七詭異地沉默片刻。

    他還差兩句話，便要將方才聽到的事情就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