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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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瞪口呆地瞧著,待到天明時分,猴子的后背前胸,已經(jīng)匍匐了一只白首赤足的巨大猿形兇獸。 落下最后一針時,張荷隱約聽得遠(yuǎn)處傳來一聲雞鳴。 紋身師一夜高強(qiáng)度的工作,卻并不顯頹相。 以黃紙擦去猴子腳踝的最后一團(tuán)墨跡,將紙團(tuán)隨意拋開。 紋身師面上神情一斂。 屋中香味悉數(shù)散去。 張荷這才留意到此前還滿臉油光的紋身師,現(xiàn)在面容枯槁,渾身皮膚好似干旱的田地,爆出大塊指甲蓋大小的皮。 紋身師抬起右手,按住面頰上垮下的一塊皮子:“刺青已經(jīng)完成,請帶著你的友人離開?!?/br> 張荷不知紋身師為何突然態(tài)度淡漠,愕然之際,只裹了一件單衣的猴子被塞進(jìn)了他的懷里。 張荷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帶著猴子離開的。 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站在了源寧的街頭。 手里握著一罐朱紅油膏,用以維護(hù)刺青的顏色鮮亮。 猴子還打著呼嚕,身上披著他自己的破爛衣裳。 前邊是源寧熟悉的街巷,張荷回首看了一眼身后。 一團(tuán)團(tuán)涌動的白霧漸漸淡去。 要不是猴子身上實實在在的刺青,張荷幾乎以為這只是一場醉后迷夢。 他將這樁新鮮異事當(dāng)做趣聞,可猴子卻是一日日在發(fā)生著變化。 這種變化從身到心。 他原本佝僂干瘦的萎縮模樣,一點點改變。 干癟的肌rou像是吸飽了汁水,充盈堅硬起來。 下頜兩鬢長出極濃密的鬢毛。 原本猢猻似的嘴臉,變得兇煞。 對應(yīng)外表的,是性格。 現(xiàn)在的猴子再也不像流浪狗,寄居在張荷的破爛房子里。 他得了白老大的賞識。 在一次斗狠的過程中,猴子挺身而出,三刀六洞讓己方大增顏面。 事后,渾身是血的他同人飲酒。 粘稠的血淌了滿地,眼都不眨。 第二日,猴子又像是沒事人一樣,袒胸露出紋身,在街道上行走。 這號狠人,在喇?;熳永锔裢獬韵恪?/br> 猴子因此得到了賞識和大量簇?fù)怼?/br> 連著原本張荷的手下,都不見了蹤影,改投猴子門下。 兩個月后,張荷再見猴子時,他幾乎認(rèn)不出眼前的人。 猴子在一堆手下的簇?fù)硐拢簧砭茪狻?/br> 右手拋玩著一個啃得干干凈凈的羊頭骨,時不時和身邊吹捧的手下閑聊。 看見呆站在街角的張荷時,猴子頓了一下。 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需要趨奉湊趣,再去討好張荷那般的人。 他扯著嘴角,對著手下低語,眼睛瞟過張荷。 不知說了什么,一群人哄然大笑。 張荷站在原地,攥緊了拳頭。 在路過時,猴子將右手那個啃得干凈的羊頭骨拋到了張荷腳邊。 “張頭,還沾著油葷呢,孝敬你的!” 猴子說完,領(lǐng)著一眾手下哈哈大笑著離開,只留下在地上滴溜溜打轉(zhuǎn)的羊骨頭。 羊骨頭磕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一如張荷原本碎掉的自尊。 旁人不信,張荷卻很清楚,猴子的變化都是從那紋身起。 張荷輾轉(zhuǎn)反側(cè)幾日,又看猴子帶著手下在碼頭耀武揚威,他終于下了決心。 張荷尋遍了大街小巷,想要再找到那個紋身師。 可是接連數(shù)月,沒有任何收獲。 張荷自覺是錯過了機(jī)緣,他喪氣的在酒館喝悶酒。 喝到將近宵禁,酒館老板將身無分文的他友好請了出去。 張荷扶著墻根吐了一遭,腳下拌蒜的向前走。 店家在后邊提醒道:“張老大,還請早些歸家,近來碼頭不太平?!?/br> 一個酒客醉倒路邊,不知被什么東西剜去了心肝,血跡滴滴答答一路淌進(jìn)水里。 店家的提醒,沒錢還失意的張荷根本沒聽進(jìn)去。 他心中怨天怨地,恨猴子忘恩負(fù)義狼崽子,又罵那日的紋身師為何不多勸他一下。 再多勸一次,說不得他也紋上了什么,現(xiàn)在威風(fēng)八面。 張荷扶著墻走,一路怨憤。 就在此時,他忽的聞到一陣奇異的香味。 張荷開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等他想起,頓時狂喜。 是那日的酒香。 周遭不知何時又起了霧氣,飄飄渺渺。 但那酒香仿佛路標(biāo),張荷循著味道,朝那走去。 依舊是黑暗中一盞孤燈,一間小店。 在站在門前時,張荷舒了口氣,這一次他不會再錯過。 耳邊傳來紋身師友好禮貌的招呼:“貴客,請進(jìn)?!?/br> …… 清晨,張荷暈乎乎的在街頭醒來。 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咂摸著嘴里未散的酒香,低頭看了一眼身上。 隨后,張荷大笑不已。 猴子有朱厭,張荷有窮奇,孰強(qiáng)孰弱,還待日后較量。 曾經(jīng)他丟的面子,以后一定會自己親手撿起來。 懷揣這樣的雄心壯志,張荷裹緊身上的袍子,回到破爛簡陋的家。 手里握著紋身師給的朱紅膏脂,張荷細(xì)細(xì)地將之抹在身上。 丹紅的膏脂于指尖潤開,在窮奇刺青上蒙了一層櫻色,更顯兇戾。 張荷對自己這刺青越看越覺得美滋滋,做著發(fā)財夢他昏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