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扣著楊遂的臉還要用勁。

    斜刺里，一只腳印在楊遂腰眼。

    楊遂腰子都快被踹碎，橫飛出去。

    長長的指甲在他臉上劃下一道血痕，雙眼蒙霧的于清抬眼，便見一個(gè)持刀少女立在面前。

    “他這樣的垃圾，不配你臟了手?！?/br>
    看生得不凡的少女擋在跟前，得了自由的楊遂連滾帶爬上前求助。

    “救命，救命，有妖邪害人！”

    他理所當(dāng)然照著話本中套路求救。

    下一瞬，卻見刀光急閃。

    “臟死了！”

    斜眼看來的少女滿臉嫌惡。

    楊遂頭栽進(jìn)淡紅血水中，四肢不受控。

    他蛹一般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雙腿齊根而斷。

    因刀太快，許久他才覺疼。

    眼前蒙上一層血霧，楊遂聽那少女對于清道：“你想看他碎多少片，我?guī)湍憧常K了手?！?/br>
    “你還可以回頭，阿潤?！?/br>
    第806章 淹沒

    黑霧涌動(dòng)，整個(gè)楊家熱鬧得很。

    后廚忙碌，客人們忙著搶食魚rou。

    不算明亮的光線下，柳溪村人臉上神色各樣。

    嘴巴吃著鮮美魚塊同時(shí)，細(xì)聲與身邊人窣窣說話。

    艷羨者有之：“楊家現(xiàn)在是飛黃騰達(dá)了，以后要多走動(dòng)?！?/br>
    投機(jī)者有之，一個(gè)婦人拉著身側(cè)女孩的胳膊：“楊遂前頭媳婦死了，下月才續(xù)弦，你好生表現(xiàn)說不得也能做官太太?！?/br>
    生得不差的女孩雙眼發(fā)綠，一臉貪相去搶魚盆中的rou：“知道了娘?！?/br>
    妒恨者更多，罵完兒子沒出息，又掐一把瘦弱的女兒：“你看人家楊琪多有出息，你再看看你。”

    這些應(yīng)該關(guān)門說的私房話，因于清之故，村民在吃下的‘魚rou’后，大方敞亮地在宴席上說起。

    誰也沒覺得不對，就像眾人自然的吃‘魚’，楊遂老娘自然的用獨(dú)臂在灶上給兒子蒸‘魚’。

    缺失的斷臂，血淅瀝瀝淌，她臉色發(fā)白卻作傲慢模樣催促灶上幫工的給她拿姜片。

    這些人的交談聲，引得黑霧涌動(dòng)。

    他們半點(diǎn)聽不見，今日這場宴席主人公楊遂慘叫的聲音。

    靠岸在蘆葦蕩，趙鯉遠(yuǎn)見水中黑霧彌散整個(gè)柳溪村，先行趕來。

    不少水中的玩意，借著霧氣循怨憤上岸。

    水底的東西常年不見天日，若是炸開便是大事。

    這一團(tuán)巨大怨氣的中心是于清，趙鯉必須先將她安撫住。

    “阿潤。”

    趙鯉并未叫她本名，而是叫她阿潤。

    “你還可以回頭?！?/br>
    在無盡的怨氣驅(qū)使下，于清理智殘存不多。

    她黑霧遮眼只露出下半截臉，聽見阿潤這名字時(shí)，眼上黑霧晃動(dòng)。

    趙鯉見狀又道：“我曾說會(huì)替你討公道?！?/br>
    “你瞧，現(xiàn)在楊遂這般模樣他再不能為官?！?/br>
    “他落到這般田地，功名利祿不能沾身，這對他來說再慘不過。”

    在楊遂的慘叫聲中，趙鯉哄孩子般哄著于清。

    “還有那游船上的郭公子，我亦可助你復(fù)仇?！?/br>
    趙鯉讓自己的聲音盡量放得柔和：“但是現(xiàn)在你該停了，否則再無法回頭。”

    此話絕無半分虛假。

    在趙鯉說話的這一小段時(shí)間里，圍桌吃飯的柳溪村村民，心中惡念最強(qiáng)的，已是唇角裂開，生出魚鱗。

    他們正在異常化。

    而復(fù)仇者于清，也不會(huì)落得好下場。

    江中積累的怨煞無數(shù)，她繼續(xù)沉淪于黑暗便會(huì)迷失。

    那時(shí)于清也好阿潤也罷，都將不復(fù)存在。

    只有一個(gè)糅雜的怨氣混合體，在柳溪村遺址上游蕩。

    對于任何人來說，都將是大麻煩。

    趙鯉將楊遂的斷肢一踢，開啟茶言茶語哄騙技能：“曾有人教導(dǎo)我，復(fù)仇時(shí)奪走仇敵生命只是低端。”

    “真正的復(fù)仇，是奪走仇敵最珍愛的東西?！?/br>
    “叫饑渴者佳肴美酒近在眼前而不得食?！?/br>
    “叫渴慕權(quán)勢者，賤入塵埃?！?/br>
    趙鯉抿唇笑得自然，實(shí)則手心都是汗。

    如非必要，她實(shí)在不想武力解決這樁事。

    蠕蟲一般半躺血水中的楊遂，聽她歹毒煽動(dòng)之言，發(fā)出陣陣慘叫。

    于清臉上黑霧散去些，露出一只眼睛。

    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她忽而抽泣：“姑娘，水中好冷?！?/br>
    看了一眼腳搭在條凳上，吃得唇邊都是油的弟弟于濤，于清抬起手臂抱住自己：“我好冷。”

    名為于清的女子，這一生從未有過半點(diǎn)溫暖。

    所能感受的快樂，都是別人那處偷來的——從天真無邪的阿潤那。

    阿潤可以直率討要糖果，于清卻得想著糖果昂貴不如一把蔥。

    二者之間，差別太大。

    “我不是阿潤?！庇谇逦孀∧槦o聲嗚咽。

    她死死壓抑著自己的聲音，連悲哭也不放聲任情，這是過去經(jīng)歷留下的深刻印記。

    趙鯉立在一旁，嘆了口氣：“你可以是阿潤?！?/br>
    難得糊涂，何必在乎那么多。

    于清不答，只默默后退。

    后面?zhèn)鱽韲W啦啦倒地的聲音。

    方才大吃大喝的賓客們，紛紛趴桌昏睡。

    只于濤捏著筷子愣怔片刻后，突然彎腰大吐特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