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從來不是什么無用多余之物，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按進(jìn)尿桶里喝個飽。’

    企鵝再不敢言語，潺潺鮮血順著短腿流下。

    第870章 坦白

    趙鯉決定留下一段時(shí)間。

    在這里親自看著這個沈晏離去。

    是一手毀掉別人辛苦守護(hù)的東西的歉疚，或者別的什么東西，趙鯉一時(shí)說不清也不想糾結(jié)。

    她行事追求的是個念頭通達(dá)。

    趙鯉做不到讓這個沈晏，獨(dú)自死去。

    做不到將他當(dāng)成多余之物拋在身后。

    趙鯉打定了主意，便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

    既要停留，頭一件事便是銀錢。

    這里不比那個亂糟糟的時(shí)間線，一切都和平又有序。

    總不能厚著臉皮賴吃賴喝，或者帶著昏迷的沈晏去睡破廟。

    需得付了陳嬸的房錢，還有湯藥費(fèi)。

    趙鯉想法是好的，但現(xiàn)實(shí)不盡如人意。

    她一身孟冬之祭的黑裙，因孟冬之祭的儀軌，身上不佩首飾金銀，束發(fā)的也只是一根發(fā)帶。

    除了佩刀和革囊中那些零碎，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這身被碎石刮成布條子的衣裳。

    唯一的防身錢，都被她打聽情報(bào)時(shí)給了說書人。

    沈晏狀況與她也差不了多少。

    身上破碎的玄色蟒袍，還需盡快處理掉免惹禍端。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叱咤風(fēng)云直面邪神的趙千戶亦不得不為錢財(cái)發(fā)愁。

    她撓了撓頭，最終厚著臉皮尋到陳嬸。

    不待她將話說出口，陳嬸已明白她的來意。

    陳嬸家中孩子有出息，在北城盤下一間鋪?zhàn)邮圪u雜活。

    她還在這經(jīng)營客舍，全是因跟兒媳不大相處得來，索性離遠(yuǎn)些，免生事端。

    陳嬸手中不缺錢財(cái)。

    救下趙鯉和沈晏時(shí)，見他們二人伏倒在蘆葦蕩中緊緊拉著彼此不松手。

    在陳嬸心里，將他二人當(dāng)做了受難的苦命鴛鴦。

    又聽那俊俏公子身患奇疾，恐不大好的樣子，陳嬸看著趙鯉有些蒼白的臉，不知腦補(bǔ)了什么紅了眼眶。

    生得那般好看的男人，可惜了。

    生得這般好看的姑娘，也可惜了。

    她微微哽咽道：“姑娘先住著，銀錢什么的日后再說?！?/br>
    “你先好生照料著你家夫婿?！?/br>
    趙鯉一看就知道，陳嬸許是聽多了話本子。

    但現(xiàn)在陳嬸的腦補(bǔ)于她有利，趙鯉也不嘴癢澄清什么。

    現(xiàn)在的沈晏不知還有多少時(shí)日，奔波不得。

    先厚臉皮安頓下，日后報(bào)償恩情。

    向陳嬸討了一身舊布裙換上，稍恢復(fù)了些氣力的趙鯉在院中折了棗枝挽發(fā)。

    回到客房，見沈晏滿身血污，知他是個喜潔的性子，便去將他身上破爛不堪的外袍扯下。

    去灶間打熱水為他擦身，換掉被褥，順路將他身上碎蟒袍塞進(jìn)灶臺燒了。

    方才趙鯉已經(jīng)不著痕跡向陳嬸打聽過，現(xiàn)在的時(shí)間是昭德年間，在位皇帝還是隆慶帝柴衡他爹。

    陳嬸不識貨，不知沈晏這身染血蟒袍怎么回事，可若被有心人瞧見，必惹下禍端。

    就這般，趙鯉在這客舍中住下。

    恐占了一間房耽誤陳嬸生意，她搬去與沈晏同住，打了個地鋪也好照料。

    趙鯉體質(zhì)極佳，次日便已恢復(fù)了些，幫著陳嬸挑水燒火干點(diǎn)零活。

    沈晏狀態(tài)卻糟糕很多，靜靜躺在床上，只胸口微微起伏。

    趙鯉趴在他枕邊數(shù)他睫毛時(shí)，常常會有一種他下一秒就會離世的感覺。

    就這般過了兩日。

    第三日清晨，陽光再次灑進(jìn)屋中時(shí)。

    沈晏終于眉頭微動，有些一點(diǎn)轉(zhuǎn)醒的跡象。

    趙鯉心情復(fù)雜，既高興也不知他真醒來該如何面對他。

    忙去尋溫水。

    待她捧著水碗回到屋中，沈晏已睜開眼睛怔怔望著窗外明媚的藍(lán)天。

    趙鯉緊張得險(xiǎn)些將碗捏碎。

    “這就是你的家嗎？”沈晏聲音氣弱，帶著淡淡笑意，“倒是不錯。”

    趙鯉被他笑得后背皮rou發(fā)麻。

    若說什么最能擊倒趙鯉，不是挫折和苦難，是名為愧疚的溫柔刀。

    面對受騙的大苦主，她小步移到沈晏床邊，弱弱道：“對不起?！?/br>
    沈晏并未接話，只是微微動了動眼珠，淡然道：“殿下，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br>
    趙鯉視線游移了一瞬，搬了張小凳來坐到他床邊。

    一場酣暢淋漓坦白局，從相遇說起，悄然隱去他當(dāng)前的狀況。

    沈晏四肢身體動彈不得，只有一雙眼睛可以勉強(qiáng)移動。

    靜靜聽完，屋中一片死寂。

    趙鯉垂首，像是等待審判的囚徒。

    可沈晏許久都未說話，闔上雙眼。

    趙鯉不知他是睡了還是什么，悄聲退出屋外。

    沒敢走遠(yuǎn)，抱著膝蓋在門前蹲坐了許久，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做賊似地聽。

    待到入夜，屋中才傳出聲響。

    “趙千戶，天不怕地不怕，竟不敢面對我？”

    “進(jìn)來吧，更深露重莫要著涼了?！?/br>
    聽沈晏改了稱呼，趙鯉羞得雙耳通紅。

    “你，您口渴嗎？”趙鯉手忙腳亂。

    她本就不是個細(xì)致人，緊張之下，粗瓷杯子都捏出條縫，涼透的水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