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停頓間，地祖奶奶手中弦子上生著的那張嘴寬和道：“好孩子，別害羞，過來給奶奶看看?！?/br>
    這跟害羞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趙鯉心中默默接了一句后，她終決定依照直覺上前去。

    看她過來，地祖奶奶似乎很高興，手中弦子顫顫發(fā)出歡快聲音。

    琴鼓上的嘴巴，開心道：“好姑娘，生得真??！”

    “你是從哪來？可婚配了？”

    這對(duì)話，熟悉的既視感太強(qiáng)，跟村口老太太沒什么區(qū)別。

    趙鯉停在地祖奶奶前方三步，手依舊握在刀柄上，答道：“我從外頭來，已有個(gè)相好的了。”

    地祖奶奶突然頓?。骸巴忸^？”

    它懷中弦子顫動(dòng)得越來越激烈，就在趙鯉心中警戒時(shí)，琴鼓上那張嘴巴一開一合問道：“是從大景來嗎？”

    “你，你知道余無鄉(xiāng)嗎？”

    從地祖奶奶口中，準(zhǔn)確說出余無的地名，又念及這些礦工對(duì)她的尊敬。

    趙鯉心念一動(dòng)，頓了頓道：“是！”

    下一瞬，這地祖奶奶竟嗚嗚發(fā)出哭聲，奈何沒有頭顱流不出眼淚。

    左右礦工都聽見了這番對(duì)話。

    相互看看，神情都有些不敢置信。

    ……

    簡(jiǎn)陋的帳子里，趙鯉坐在一塊算是平整的石塊上。

    她身后是昏迷不醒的鷹鉤鼻男人和阿白

    她的前面，是地祖奶奶和那新死的礦工。

    右邊是那叫朱四五的中年人。

    朱四五手中握著一柄黃金鑄造的小短刀，口中告罪道：“我知道姑娘有很多問題，但我這弟兄耽擱不得。”

    說話間，他握著黃金匕首向下一刺。

    在已死的礦工尸體上，割下一塊rou來。

    人才新死，尸體尚溫，血頓時(shí)涌出。

    朱四五捧著這塊rou，雙手遞給地祖奶奶。

    地祖奶奶一直面朝趙鯉，像她是什么珍寶般愛不釋手盯著看。

    奇長(zhǎng)的手接了朱四五遞來的rou塊，腕子一轉(zhuǎn)喂到了她抱著的三弦前。

    琴鼓上生著的嘴巴一張，將rou接住。

    帳中頓時(shí)回響起一陣叫人牙酸的咀嚼聲。

    “好姑娘，你別急，待我先救人?！?/br>
    地祖奶奶弦子上生著的嘴，一邊解釋一遍咀嚼，口角溢出些淡血水。

    趙鯉肺部充斥著血腥味，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的一幕。

    她身后五花大綁的鷹鉤鼻男人緩緩張開眼睛。

    朱四五一邊告罪一邊剔r(nóng)ou，遞rou。

    死去的礦工消瘦干巴，幾下便只剩一具帶內(nèi)臟的枯骨。

    朱五四握著有缺的金刀，抹了抹額上的汗水。

    只聽哇一聲，卻是后面那鷹鉤鼻中年人看這一遞一吃，沒忍住吐了出來。

    “你們這些惡魂邪魔?！彼p目赤紅道。

    朱四五看他，額上青筋暴起，怒道：“死在你手上的人不知其數(shù)，誰才是邪魔？”

    他們隔空對(duì)視。

    一方深信自己看守的是罪大惡極的惡鬼。

    一方覺得自己是人，被騙局誆騙。

    他們隔空對(duì)線。

    趙鯉默默接了阿白在手，視線一直放在地祖奶奶身上。

    朱四五雖說嘴上正與他最恨的人罵戰(zhàn)，但手上動(dòng)作不停。

    將那骨骸拆分，骨頭和還熱乎的內(nèi)臟俱都捧給地祖奶奶喂到琴鼓中。

    一直觀察著的趙鯉留意到，地祖奶奶腹部越來越鼓。

    隨著最大的頭骨被那琴鼓吞下，地祖奶奶的腹部已經(jīng)漲大到了一個(gè)可怕的程度。

    開始還和趙鯉嘮家常的地祖奶奶也不再說話。

    打著嗝，像是極為痛苦。

    就在打嗝聲越來越大時(shí)，地祖奶奶的腹部發(fā)出奇怪的蠕動(dòng)。

    她身上過長(zhǎng)的麻布衣衫繃得緊緊。

    薄薄的皮下，清楚的印出一個(gè)人形。

    又是一聲悠長(zhǎng)的嗝。

    地祖奶奶忽而傾身。

    在鷹鉤鼻男人駭然的注視下，喉頭蠕動(dòng)。

    像是蛇吐食般，地祖奶奶腹內(nèi)的人形緩緩上行。

    與成人無異的腦袋上行到喉部，斷首處清晰可見裹著粘液的黑色濕發(fā)。

    瘦小的身體孕育一個(gè)成人，再?gòu)莫M窄食道吐出。

    這過程應(yīng)當(dāng)比分娩更痛百倍。

    帳中回蕩著老婦壓抑沉重的呻吟。

    阿白嚇得不輕，默默爬進(jìn)了趙鯉袖中。

    便是趙鯉也忍不住瞇眼后仰。

    更不必說后邊綁著的鷹鉤鼻男人。

    他暫放棄了大義凌然的喝罵，默默閉嘴蜷縮在帳篷一角。

    只朱四五，手捧金盆眼中滿是擔(dān)心。

    時(shí)間一點(diǎn)點(diǎn)推移，帳中充斥一種奇怪的味道。

    不知該稱為胃酸還是羊水。

    地祖奶奶呻吟聲更大，終在一個(gè)臨界點(diǎn)。

    那斷首處喉管，擠出一顆濡濕的頭顱。

    緊接著是肩膀，身體和腿。

    方才死去并被片而吞食的年輕礦工渾身裹著微黃粘液，赤裸躺倒在地。

    頭無意識(shí)地動(dòng)了兩下后，手臂禿著的他仰頭發(fā)出急促喘息。

    然后懵懵懂懂被朱四五喚人進(jìn)來抬走。

    帳中地祖奶奶委頓在地，發(fā)出痛苦又解脫的哎喲聲。

    趙鯉蹲坐在小石頭上，面無表情但瞳孔劇震。

    死人復(fù)生！

    四個(gè)大字砸在趙鯉腦門，她看著地祖奶奶，最終還是松開握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