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帝一顆顆人面果吃下去，腦袋被吵得嗡嗡作響。

    血約莫放了大半盆，便有沈之行在旁攙扶還是腳軟得很。

    卷軸盡紅，沈晏掌心忽而跳躍起一團(tuán)黑火。

    漫卷的霧氣忽而一頓。

    祭臺上，只可用心眼觀測的紅氣沖天而起。

    如一道通天徹地的朱紅立柱。

    紅光所照之處，霧氣散開，露出無數(shù)無面的陰司陰兵陰差。

    一架純黑龍輦排場十足。

    雖整個河房都被霧氣包裹，無人看得見此處情形。

    卻依舊擺足了排場，黑焰中青鳥獅子伴飛。

    光柱般的氣運(yùn)之柱中，緩緩落下一個巨大銅鐘。

    龍輦上，一手撐著下巴的黑衣帝君擺手。

    身側(cè)一峨冠博帶面容極為清俊的身影踏霧而去。

    正正立在沈晏面前。

    攙扶著隆慶帝的沈之行，呆愣一瞬后，雙目微紅。

    他垂首行禮。

    來者初時神情呆板，并未有太多個人的意識。

    然親見后代血裔，與沈晏相對而立的片刻后。

    面如白玉的他，一點點柔和眉眼。

    “你們做得很好。”

    托著卷軸的沈晏垂眼，雙手將血染的卷軸奉上。

    目送著沈氏先祖攜卷軸離去。

    沈晏向前一步，周身黑焰涌動。

    黑暗中，陰寒的霧氣中，祥云朵朵浮現(xiàn)。

    朱紅彩的神像踏出。

    天空中，猛傳出一聲沉渾鐘響。

    以帝王之血染就的鮮紅卷軸，緩緩展開。

    行行金字浮出，將整個盛京城照映如白晝。

    本就心中惶惶的百姓，紛紛藏窗后看。

    卻聽得遠(yuǎn)處傳來悠長洪亮如的聲音。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br>
    “朕之長女，麗質(zhì)輕靈，天資清懿，性與賢明，器質(zhì)沖遠(yuǎn)，建萬世之丕圖。”

    “出而率土生輝，迅雷鳴而眾響?！?/br>
    “宜進(jìn)號鎮(zhèn)國靖安公主，授金冊，增湯沐之榮，備車服之庸，實食封萬戶?！?/br>
    “授圣城耶萊、余無為食邑，各司備禮冊命。”

    ……

    一封冊公主制，百姓大多不明所以聽個熱鬧。

    然同樣夜里難眠，墻根下帖耳關(guān)注的官吏卻是紛紛失色。

    不是，他們陛下什么時候冒出來個長女？

    還以這樣不合常理卻又鄭重至極的冊封儀典？

    誰家好人大半夜鬧詭事時封公主??！

    且不論圣城耶萊是個什么玩意，但直接一城一鄉(xiāng)為食邑，這規(guī)格簡直高到前無來者。

    無數(shù)官吏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陛下瘋了！明天得參一本大的！

    林府之中，擔(dān)憂坐在屋中的林著卻是拈著胡須越想覺哪里不對。

    他忽而一嗆，將方才喝下的茶水全嗆咳出來。

    “父親！”前日從南疆調(diào)回盛京的林明遠(yuǎn)林大人，忙去攙扶他爹。

    卻見林著坐在地上一拍大腿：“這他娘的叫什么事！”

    聽見親爹罵娘，方才回京的林明遠(yuǎn)一頭霧水。

    同樣一頭霧水的，還有趙鯉。

    她摩挲自己下巴，還沒緩過神道：“我，食邑萬戶的公主，圣城耶萊是我的了？”

    第1060章 化陰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歷史上遙封之舉不少。

    尤其多方軍閥對峙亂戰(zhàn)時，為了強(qiáng)調(diào)政權(quán)的合法與權(quán)威，多半這么干。

    大景太祖與人在黃河人腦子打成狗腦子時，便曾遙封長子為吳王。

    雖然當(dāng)時的吳地江南并不在太祖控制之下，但不妨礙吳王人還在八百里開外，已先遙領(lǐng)了封地封號。

    后太祖長子繼位，這位吳王一生都沒到過江南，沒看過江南的白墻黛瓦。

    如今封授圣城耶萊給趙鯉，只能說是太祖的常規(guī)cao作——我所見，皆為我所有。

    主打的就是臭不要臉，靠著地圖也能開疆拓土。

    趙鯉理解，但臉紅，尤其事主就在旁邊時。

    斜了一下視線，她看見文靜尋了個小石塊坐著的瑪麗蓮。

    當(dāng)面圖謀人家圣城什么的，還是很不好意思的。

    瑪麗蓮身邊，一個風(fēng)信子花簇成的尖刺鐵處女箱匣。

    外表團(tuán)花錦簇十分美麗，但從時不時滴落的鮮血和里頭隱約的嗚嗚喊聲來看，里頭的人絕不好受。

    倒是瑪麗蓮，身上的傷口已飛快恢復(fù)。

    外表烏發(fā)雪膚的小姑娘，看著沒有一點神祇摸樣。

    反倒氣虛體虛，隨時尋個小石頭或蹲或坐，叫趙鯉想給她弄點補(bǔ)氣血的藥。

    察覺趙鯉視線，瑪麗蓮一雙碧泉似的綠眸子望過來：“尊敬的弒神者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嗎？”

    對方過于禮貌，趙鯉嘴里的話怎么都說不出。

    但放棄到手的東西卻是萬萬不能的。

    這座藏于虛空中的圣城，有重要用處。

    似乎是察覺到趙鯉瞬間的猶豫，瑪麗蓮又看她緊緊握著昆古尼爾碎片。

    她啊了一聲：“您可隨意使用昆古尼爾碎片無須顧忌，那是您的戰(zhàn)利品。”

    此刻人性大于神性的瑪麗蓮慷慨得很。

    踏上鐘樓最后一級階梯來朝圣的苦修士，聽見這句話雙眼一閉。

    不過他什么話也沒說。

    如瑪麗蓮所言，那是趙鯉的戰(zhàn)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