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聽了，把眼珠子往上一翻，笑道：“安順，原來是你啊。你以前也跟我混過，現(xiàn)如今也不過是個學(xué)徒，又在我面前擺什么譜。”

    楊安順聽了這話，臉上窘迫了一剎那，又嘆了口氣道：“四哥，我是店里的伙計，這是我東家?？丛谖乙郧案^您的份上，今天這大喜日子，給我們個體面成不成？”

    王老四笑道：“自然不是不成。東家錢給到了，咱們拍拍屁股就走，絕不臟了這門口的地?！?/br>
    楊安順急得眉毛都擰起來了，正焦躁的時候，盧玉貞卻笑瞇瞇地拿了一個腰牌出來，低聲道：“四哥，不知道這牌子你認(rèn)識還是不認(rèn)識？”

    王老四定睛一看，吃了一驚，問道：“這是……”

    盧玉貞將它收進(jìn)袖子里，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是在北鎮(zhèn)撫司做事的?！?/br>
    王老四看著她，又狐疑地道：“北鎮(zhèn)撫司？我看是假的吧。”

    從她旁邊忽然傳過來一個渾厚的聲音道：“那你看我這身飛魚服也是假的嘍?！?/br>
    她回首一看，正是一身錦衣衛(wèi)打扮的蔣千戶。她又驚又喜，笑道：“您怎么來了?！?/br>
    蔣千戶笑道：“陸指揮知道了你在這里開醫(yī)館的事，叫我們凡是有些頭疼腦熱，就到你這來幫襯。我們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你是我們自己人，手藝又好，不信你又信誰呢?！?/br>
    王四見狀，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帶著人一溜煙地走了。盧玉貞笑道：“咱們北鎮(zhèn)撫司的兄弟們有事，到這里來，我自然是盡心竭力。況且我初一十五也還是去那邊做事，若是不著急，等我去那診病，又方便又不收錢的?！?/br>
    蔣千戶笑道：“我倒是能等著你去衙門，拙荊可等不及了?！蓖笳辛苏惺?，盧玉貞就看見蔣千戶夫人帶著她幾個姐妹走了過來。

    她們把盧玉貞圍在正中，蔣千戶夫人便拉著她的手道：“玉貞，可有陣子你沒去我們那邊了，我只說你有事，原來是自己開醫(yī)館了。我們好幾個姐妹說起來，都掛著你呢?！庇稚舷麓蛄恐Φ溃骸澳憬裉齑┻@一身可真好看，樣子也是眼下時興的。從哪里買的料子，跟我說一聲?！?/br>
    她就把布鋪和裁縫鋪?zhàn)拥拿栒f了，又笑道：“你們是聽蔣千戶大人說的嗎？”

    蔣千戶夫人道：“倒不是呢。我前幾日去meimei家吃酒，就聽席面上唱南曲的姑娘們說，最近城里頭有個女大夫，年紀(jì)輕輕，卻號稱是妙手娘子，精通醫(yī)道，尤其是針灸工夫了得。我聽著聽著，就猜是你。過了兩日，我又回娘家，我母親請了妙音觀的姑子來念經(jīng)，又一陣閑聊，她們也說起這事，又說在你這里坐堂行醫(yī)?！?/br>
    盧玉貞又驚又喜，知道是蔣夫人的手筆，連忙笑道，“jiejie請里頭坐坐?！?/br>
    她帶著她們穿過大廳，里頭已經(jīng)被屏風(fēng)打了隔斷，留了一條通路出來。盧玉貞笑道：“我因想著女客有些不方便，所以從門口到這里，一路都擺著屏風(fēng)，只準(zhǔn)女客進(jìn)這里，外頭大堂里的人，一概瞧不見。”

    她又推開診室的門，是一間清靜優(yōu)雅的小室，擺著桌椅、書案、衣柜。案上土定瓶插著幾朵菊花?！斑@里是專門給女客用的，男人不讓進(jìn)來。咱們都愛干凈，這里頭的椅子床鋪我自己時時都擦，不落塵灰。若是換衣服，也有衣柜能掛一下。”她又推開一扇門，原來還有一個里間，擺著一張整潔的床鋪?！拔蚁胫樉幕蚴莿拥叮驮诶镱^?！?/br>
    蔣千戶夫人看了，笑道：“我就覺得你這里很好，想的也周到。”

    盧玉貞笑道：“我總有思慮不周的地方。你們也幫我瞧瞧?！?/br>
    她就搖頭道：“我想著當(dāng)然還是到我家里最方便，別人用過的東西總是不放心。不過你是在這里做自己的買賣，我看這間屋子又很干凈，倒也無妨。只是這里可千萬別讓那些臭男人進(jìn)來。不然傳言好說不好聽，以后我們就不敢過來了?！?/br>
    盧玉貞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屋子有鑰匙，沒有客人我便鎖起來，不讓外人進(jìn)來。”

    蔣千戶夫人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就往床上坐了，笑道：“玉貞，這里都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客氣了。我這幾日背上起了個大瘡，疼得要死要活的，你快幫我瞧一瞧?！?/br>
    方維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又洗了衣服晾起來，看著天上陽光慘淡，卻已是將近午時，便想著出門去。剛換上一件便袍，外頭的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他心下一動，淡定地走過去開門。門外是一個穿白色曳撒的小宦官，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傲然地看著他道：“方維，叫你回文書房一趟。”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然恭敬地作了個揖，問道：“能不能……再寬限我一個時辰？”

    小宦官冷笑了一聲，抱著手道：“方公公，你也是宮里頭的老人了，你說呢？”

    方維便淡然答道：“回上差的話，不勞您等著，我這就去?！?/br>
    他回到屋內(nèi)，換了一件青色貼里，將外袍疊了起來，仍放回柜子里面。他又從角落里拿出一個裝好了的箱子，提在手里。

    他出了門，又回身給家門上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