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司房道：“你曉得就好?！?/br>
    他招招手，后面的人就捧著一套嶄新的中衣、曳撒、鞋帽上來道：“給方少監(jiān)更衣。”

    方維擺擺手道：“這個倒不忙。方謹怎么處置，還請紀(jì)公公速速決斷才是?！?/br>
    紀(jì)司房看了方謹一眼，笑道：“方謹?shù)氖?，也不是多么著急，過兩天再審也來得及。”

    方維也笑道：“既然紀(jì)司房今夜特意到此，不妨一并審結(jié)了吧?！?/br>
    紀(jì)司房見他抄著手不動，咬著牙道：“方謹在經(jīng)廠重地高聲唱戲，冒犯上官，杖二十大板?！?/br>
    方謹就跪下去道：“小人多謝恩典?！?/br>
    方維點點頭道：“斷的很妥當(dāng)。那就在這里打吧?！?/br>
    紀(jì)司房愣了一下，笑道：“你是怕行刑的時候……”

    方維冷冷地道：“我這人膽子小?！?/br>
    紀(jì)司房叫了人過來，就在屋內(nèi)舉了板子，將方謹扒了衣服，打了二十大板。方維冷眼瞧著，見他們礙于他在場，手下留情，出手不重。饒是如此，方謹屁股上也是潰爛不堪，血流了一大片。

    他就點點頭道：“方謹，你是罪有應(yīng)得。他日應(yīng)當(dāng)牢記宮規(guī)，謹言慎行?！?/br>
    方謹?shù)溃骸案傻?，我記下了?！?/br>
    紀(jì)司房走了。他叫人送方謹回河邊自己的住所，自己穿上外袍，整理了儀容，帶著人慢慢往經(jīng)廠去。

    他進了大堂，見經(jīng)廠掌事在中間抱著手走來走去，神情恐慌之至。

    他連忙問道：“掌事，一日不見，這是怎么回事？”

    掌事見他來了，跺腳道：“這回可真是大禍臨頭了?！?/br>
    他心里一震，掌事太監(jiān)手都抖了，從桌上拿了兩副刻板過來，他見木板已經(jīng)變了形，上頭大大小小都是裂口，心下雪亮。

    掌事太監(jiān)將板子扔到一邊，跺腳道：“不知道為什么，想是天氣潮濕，從昨天到今天，刻了幾個板子，都是還沒等工匠刻完就裂了，根本印不得。萬一明天交不出卷子，我怕是……要被千刀萬剮。”

    方維微笑道：“怪不得呢?！?/br>
    第185章 活字

    經(jīng)廠掌事臉色鐵青, 嘆了口氣道：“怪我管的不周到。這批木頭，原是九年前廣西進貢來的圓木。這幾年經(jīng)廠的典籍印的少，板子堆在屋里, 漏雨打濕, 蟲蛀霉變。今年春天又一直下雨，來不及拿出去晾曬，我看這一屋子木板, 怕都是不能用了?！?/br>
    他看方維連連點頭，又小聲問：“宮里頭的不能用, 從外頭現(xiàn)弄一些呢。派人出去買, 連夜送進來?！?/br>
    方維將裂紋的木板拿了出來, 細細端詳著，搖頭道：“咱們都是知道試題的人，派人出宮就是死罪?！?/br>
    經(jīng)廠掌事聽了這話，臉色灰敗下來，癱在椅子上不出聲。方維將木板放下, 平靜地說道：“殿試的考題，是以《尚書》中的《洪范》為引子，引出策問?！?/br>
    經(jīng)廠掌事茫然地看著他。

    方維又道：“眼下坊間的各類印書, 多是蘇杭一帶私人于民間刻書, 與內(nèi)府經(jīng)廠印書十分不同。像無錫的華氏、安氏，因木頭刻版費時費力, 保存不便, 已經(jīng)用了銅鑄成的活字, 刻字精美, 易于調(diào)度……”

    經(jīng)廠掌事一下子明白過來，說道：“活字印書, 我也曾聽說過。”他站了起來，想了想，又道：“只是要做木活字，需要把待印制的字樣糊在木板上雕刻，待雕成后，再用細齒小鋸一個個鋸下，細細修整打磨每個活字，做到大小統(tǒng)一，再進印盤。這比雕版還要麻煩的多，一晚上時間，怕是……

    方維微笑道：“無錫安氏的印書館名為桂坡館，因要在京城開分號，就在琉璃廠書肆內(nèi)打聽客源。我平素喜歡這些玩意，就跟他們借了一套銅活字來把玩。除了常見的字模，還要了套典籍。你說巧不巧，正好要的就是《尚書》……”

    經(jīng)廠掌事聽了這話，一時喜得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握著他的手道：“兄弟，你就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給你磕幾個響頭也不夠?！庇謫枺骸皷|西在哪兒？”

    方維道：“就在我的住所內(nèi)，你叫幾個人拉著車，跟我去取。”

    經(jīng)廠掌事立即叫了幾個人來，方維帶著人到了他的住所，敲了敲門。

    鄭祥過來開門，見了是他，整個人松了口氣。

    方維見他一臉擔(dān)憂，就點頭小聲道：“我沒事，不用擔(dān)心。”他進了屋，看見方謹趴在床上，問道：“傷的怎樣？”

    方謹哼哼了兩聲，嘴里吸著氣道：“還好，比上次疼得少些?！?/br>
    方維就笑了，也不好多說，只道：“用心上藥?！庇洲D(zhuǎn)頭問鄭祥，“東西呢？”

    鄭祥就在床底下用力拉出一個酸枝嵌黃楊的木頭箱子，上頭落了鎖。他取了鑰匙把箱子打開，里頭是一盒一盒的銅活字，鑄造十分精美。

    方維點點頭道：“好孩子，辛苦了。”他清點了一下，又對鄭祥道：“你去大殿和光祿寺的官員們一起，將考試的案桌擺好。記得查一查案桌和凳子是否結(jié)實，再將文房四寶查對一遍，多留些余量，以備不時之需?！?/br>
    鄭祥道：“干爹，我明白了?！?/br>
    經(jīng)廠掌事看了這一箱銅活字，幾乎喜極而泣，話都說不出來。方維道：“掌事，咱們立即叫工匠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