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光掃過來，他變了稱呼?！鞍⒄选阌惺裁窗才艈?？”

    “我想著出去買些鍋碗瓢盆，再買一些瓦罐。順手再弄些菜，自己回來燒。”

    他吃了一驚，“你要在這里長??？”

    “是?！彼叩皆鹤永飳ち藢ぃ骸白蛱斓募垐F(tuán)被我扔到哪里去了?！?/br>
    他進(jìn)了屋，將那張紙拿出來：“昨晚我覺得可惜，就收起來了。你不生氣了？”

    “是生氣?？墒强偟靡е雷鱿氯??！彼龘崞搅思埳系鸟薨櫍骸安贿^是求個(gè)太平時(shí)日，百姓們能吃上一碗安樂茶飯。再沒有姐妹像我一樣被禍害了，求告無門。武廟里供的是岳爺爺，他也是頂著天大的冤屈，到死也沒有收拾好舊山河。我這點(diǎn)委屈，跟他比又不算什么，咱們得朝前看，這場仗說不定要打上十幾二十年，海船就要上百艘。咱們半輩子都得系在上面，要做長長久久的準(zhǔn)備。”

    他走過去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她的臉龐埋在他肩膀上：“阿昭，要不你將主張說給我聽，我去跟船工們講，你好好教一教我?！?/br>
    她笑瞇瞇地點(diǎn)頭：“好。我想著弄些斧子鑿子鋸子，自己弄些木板回來在家擺弄。”

    “我去給你置辦?！?/br>
    “鄭小姐那里，我會去信跟她好好說明，他們一路北上，淮安是重鎮(zhèn)，第一站就駐在這里。到時(shí)候我便在這里跟車隊(duì)匯合，不耽誤大事?！?/br>
    她拍了拍腦袋，用筆記著：“到市場買些日常用的東西，頭一個(gè)就是瓦罐。令堂跟我說這鴨蛋要放在里頭，弄些粗鹽，抹上泥巴才腌得透。炒鍋，洗菜的盆子……要兩個(gè)，筷籠……我糊涂了，也真是弄不來。我寫封信，讓張大嫂過來吧。”

    “也好。我是親兵出身，拾掇些菜也行的。”

    她抬起頭望著他，“她來了……住在旁邊那間。你……跟我一起住吧。”

    他心里一動，只覺得她的目光如絲，將他緊緊繞住了：“你想好了嗎？我有殘疾，不能人道?！?/br>
    她鄭重地點(diǎn)頭：“咱們兩個(gè)，都是天涯淪落人，論婚姻也說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想通了，夫妻不過是吃在一起，住在一塊。我不一定能做個(gè)好妻子，可是還想試一試。九華，咱們互相照顧，好好將日子過下去。”

    他只覺得喉頭被塞住了，終于含著眼淚笑起來：“好?！?/br>
    第318章 九華篇之同心

    他們倆在新家的第一頓晚餐， 還是完成得有些磕磕絆絆。米飯里的水加多了，出來一碗黏糊糊的米粥。金九華本想將一條活魚清蒸，可是柴火不夠干， 只好仍舊讓它在缸里茍延殘喘兩天， 只炒了一盤綠油油的青菜， 配上咸鴨蛋，總算是順利開了火。

    他有些窘迫， 袁昭卻不以為意，吃得十分痛快。她收拾著廚房里的碗碟，又指著角落里笑道：“怎么買這么多蘿卜， 你就是耳朵根子軟?！?/br>
    他也笑了：“那老婆婆很會做生意， 我一湊上去，她就說你娘子真好看， 我哪里頂?shù)米∵@個(gè)， 想著蘿卜白菜反正也要買。”

    兩個(gè)人有說有笑， 他忽然道：“淮安府雖不比南京城， 也是漕運(yùn)中樞，南北通達(dá)， 商埠暢旺。我給你再買些衣裳首飾吧?！?/br>
    “好。我用心打扮起來。”

    “我再去買些兵書， 你慢慢教我。只是……淮安潮濕的很， 怕你住不慣， 發(fā)作了舊疾。”

    “住不慣， 我便回南京去， 車到山前必有路?！?/br>
    “我……咱們不會有孩子。痹癥怕是再難治愈，只能用著藥?！?/br>
    她笑道：“九華， 老天對咱倆都算慳吝了。能自在一時(shí)便自在，看得那么遠(yuǎn)又有什么用呢?！?/br>
    這天晚上他沖涼的時(shí)間格外久。等到濕漉漉地走回屋子， 她已經(jīng)縮在床里睡著了。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擦干凈自己，上床躺下，猶豫了半天，伸出手想碰一碰，又怕驚醒了她，只得縮回去了。

    她忽然伸出來一只手，扣著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

    他笑了：“原來你沒睡啊?！?/br>
    “是打了個(gè)盹，你一來我就醒了?！?/br>
    “那……要不行我還是走吧。我……我也不習(xí)慣跟人同床?！?/br>
    “瞎說。好歹是當(dāng)過兵的人，沒跟人擠過一張鋪，我就不信?！?/br>
    他急忙分辨道：“你說的是實(shí)情，幾十個(gè)人擠在一塊，風(fēng)餐露宿也有過。我是說……女人。”

    “你膽小，怕我會抓破你的臉。”

    他吃吃地笑了幾聲：“這算什么。我倒是很慶幸，你沒去抓別人，要不然在你身邊的就不是我了。”

    “你忽然很會說話?！彼D(zhuǎn)過身來面向他：“身邊有人，其實(shí)我也會害怕，睡不實(shí)?！?/br>
    他拍一拍她的背，“慢慢就不怕了，咱們來日方長?！?/br>
    第二年春暖花開的日子里，第一艘海船終于下了水。那一天下著蒙蒙細(xì)雨，高儉帶著南京兵部的人到了船廠。

    船工們照例擺了神像和三牲酒水，高儉率眾下拜，行禮完畢，眾人合力用桿子撬著，大船沿著斜坡緩緩移動，然后穩(wěn)穩(wěn)地落入了水中。

    岸上的船工都齊聲歡呼起來。沿著河岸掛了兩三里地的鞭炮，金九華在一側(cè)點(diǎn)燃了引線，便劈里啪啦燒個(gè)不停，聲音響徹兩岸。高儉對著船政同知笑了笑：“這次海船移交到臺州，總算有了交代。巡撫大人在我府上做客時(shí)，還說起你的名字，說你辦事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