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遠侯家的宴席，后頭鄔慶川是常去的。她在宴席上自然聽得過幾句他的好話。

    心隨念動，她連忙舉著燈照向這兩張紙。

    她上輩子不知曉蘇行舟的事情，所以并不覺得博遠侯府和鄔慶川相交甚好有問題，但現(xiàn)在卻覺得心口一寒。

    他們不該這般好——這里面還橫著蘇家兄妹的兩條命呢。

    姜姝一夜未睡。趙mama瞧著心疼，早膳特意讓廚房做了醒目安神的豌豆湯，剛提到院子里，就見浮春滿臉高興的進來，小聲道：“壽老夫人寫了帖子來，說是想請咱們姑娘去壽府。”

    趙mama是個人精，哪里還聽不出來這里面的門道，立馬問，“只請了咱們姑娘一個人？”

    浮春點頭，“是?！?/br>
    趙mama嘴角揚起一抹笑，又壓下去，道：“叫咱們的人都別張揚?！?/br>
    浮春：“哎！”

    趙mama：“這次出門，必定是要多帶幾個丫鬟的，但也不能帶多，免得讓人笑話?！?/br>
    她想了想，“就你跟懸夏吧?！?/br>
    一動一靜，碰見什么事情也好周全。果然朱氏也是這個意思，“只是登門做客，只你帶著兩個丫鬟去就行，這般便是尋常的親戚走動?！?/br>
    又叮囑道：“壽老夫人必定又是叫她去看刀的，你是老人了，多看顧一些，別讓姜姝亂說話?！?/br>
    趙mama認真點頭，“夫人放心吧，老奴省得的?！?/br>
    但她沒想到，到了壽老夫人府上沒多久，一行人又坐馬車去了謝家。

    滿堂的白布。

    趙mama嘴巴立馬閉了起來。

    壽老夫人和姜姝今日穿的都是白色的衣裳，謝讓到門口來接的人，見到姜姝，神情一愣，動容道：“多謝你愿意來?！?/br>
    姜姝扶著壽老夫人進府，輕聲道：“我本就該來?！?/br>
    靈堂里，一個人也沒有。

    壽老夫人嘆息，“怎么不報喪？”

    謝讓：“阿兄不喜歡吵鬧。”

    壽老夫人：“那就我們幾個送送他。”

    她是長輩，不用跪，只接了三根香點在祭壇里。姜姝卻要跪下去拜。按著規(guī)矩，謝讓跟著跪下去，給她拿了火紙。

    姜姝接過，用祭燈上的燭火點燃燒掉。

    姜姝起身，謝讓虛扶一把，彎腰謝她的拜祭。

    姜姝沉默受過這份禮，而后看向棺木，好一會兒后問：“蘇公子含飯了嗎？”

    謝讓心一酸，“昨日沒有來得及，方才本要去做飯的?！?/br>
    但他卻不會做阿兄喜歡吃的。

    蜀州習(xí)俗，人下葬之前，要在口中含一口飯。

    這口飯也有講究，需得是死者生前愛吃的。

    他看著姜姝，低聲問，“姑娘會做淮陵的辣豆腐嗎？”

    姜姝挽了袖子，“廚房在哪里？”

    謝讓連忙帶著她過去。

    他早已經(jīng)買來了豆腐。姜姝尋道：“這個快得很，你幫我燒灶吧？”

    她拿起刀開始切豆腐。

    謝讓坐在一邊起火。

    她的刀很快，他的手卻一直發(fā)顫，火折子吹了好幾下，卻沒有燃起來。

    她輕輕嘆氣，便先切好豆腐，而后走到他的身邊，從他手里接過火折子，輕輕一吹，拿起引火柴點上放進灶里，又回到灶臺前剁辣子，一言不發(fā)。

    她這般，謝讓心里反而好受些，他這時候不愿意聽人安慰。

    但她不說話，他卻突然想說幾句。

    昏暗的廚房里，謝讓聽見自己問，“姜姑娘，你怕鬼嗎？”

    他從前就怕鬼。

    但他現(xiàn)在不怕了。

    他等著阿兄托夢呢。

    可他總是睡不著。睡不著阿兄怎么托夢？

    他只能期待阿兄能現(xiàn)身。

    現(xiàn)在就出現(xiàn)在他的跟前。

    姜姝聞言，竟然能懂他的意思。

    她正在剁蔥姜的手一停，目光仔仔細細打量昏昏暗暗的廚房，謝讓便情不自禁的跟著她看。

    沒有。

    沒有阿兄。

    他心里涌出一些愧疚，道：“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她好生生一個人，剛回了洛陽，正是艱難的時候，他卻總是嚇?biāo)?/br>
    姜姝搖了搖頭，繼續(xù)剁菜。砧板聲聲里，她說：“我以前怕過，現(xiàn)在不了?！?/br>
    謝讓聽見這個跟自己相似的答案，定睛看過去，“為什么？”

    姜姝搖搖頭，沒有說，回答他的只有刀起刀落。

    ——她怕什么呢？

    她現(xiàn)在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她利索的起鍋燒油，將豆腐做好，而后將它們都盛進碗里端給他，“謝讓，會好起來的，明朝的太陽還會升起來，日子還長著呢?！?/br>
    第123章

    姜姝被錢mama又帶著回了壽府。鎮(zhèn)國公府的人都已經(jīng)走了，壽老夫人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堂庭里，見她們回來后，嘆息道：“謝讓呢？”

    錢mama：“被鄔閣老接走了?！?/br>
    壽老夫人：“官府怎么說？”

    錢mama語帶不忿：“說是失足落水。”

    而后想到蘇行舟沒有一處好皮的尸體，哽咽道:“咱們一起幫著查了那么久，都沒有查到什么，我當(dāng)時就料是出了事。如今五天過去，人又在河水里泡成那副樣子——就算不是失足落水，也找不到什么了?！?/br>
    “好生生的，一個人憑空沒了……”

    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背后的人也太過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