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又笑問：“對了，小光，你的手術(shù)是什么時候呢？到時候我和小亮好去醫(yī)院看你呀?！?/br>
    “啊啊，明子阿姨不用麻煩了！我因為是微創(chuàng)手術(shù)，應(yīng)該蠻快就能出院了……”光連忙擺手，解釋道，“至于手術(shù)時間……就是明天?！?/br>
    “……明天？”塔矢亮呆呆地看著她，似乎聽到了什么萬分難以置信的內(nèi)容，“明天？？？”

    “是?。俊边M(jìn)藤光不明就里，也一頭霧水地看著他?！霸趺戳耍?？”

    “你是說……你明天就要做手術(shù)開刀了，而你今天晚上竟然還不吃晚飯、就從醫(yī)院跑到我家里來？！”塔矢亮深吸一口氣，卻終于忍無可忍，連聲音都忍不住在顫抖，竟然不知道他是怒極攻心更多，還是心疼更多，“進(jìn)藤光你——”說到一半又卡殼，梗了許久才再度強(qiáng)壓著胸口的起伏再度開口，“不行，你給我現(xiàn)在立刻回家。我去打電話給你叫出租?！?/br>
    進(jìn)藤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不小心捅了個馬蜂窩，登時傻眼了，慌慌張張：“不、不是，塔矢！我只是趕時間過來給你慶生而已，為什么忽然要讓我回家?。。。《页鲎廛囀窃趺椿厥?，我坐電車自己回去就行了啊——”

    “——別開玩笑了，坐電車怎么能讓人放心？”

    “等等，喂，不要說得好像我真的要回家一樣啊，”光簡直要被他弄得抓狂了，“我連生日禮物都還沒來得及給你好不好！”

    “生日禮物什么的我不要了，只要你現(xiàn)在好好回家、好好休息就夠了?！绷翑蒯斀罔F，毫不猶豫。

    “可、可是我還沒吃完飯啊……”

    “……”

    “而且你像看守犯人一樣看著我，我怎么吃嘛……”光越說越小聲，心虛地撇開了眼睛。

    塔矢亮胸口上下起伏了好一會兒，才黑著一張臉，起身去打電話訂出租車了。進(jìn)藤光無精打采地?fù)苤肜锏娘?，小聲嘟囔：“塔矢那個笨蛋……”

    明子噗地笑出了聲，繼而在她耳邊輕聲溫言：“對不起呀，小光。不過，別生那孩子的氣了。小亮他只是很擔(dān)心你的身體?！?/br>
    “我知道的，明子阿姨?！边M(jìn)藤光垂著腦袋，語氣里褪去了先前的惱意，這才顯出柔和的低落來，“可是……我也只是想要陪他過個生日而已啊。”

    明子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微笑起來：“如果身體不好的話，即使不來也沒關(guān)系的。你的身體比較重要呀?！?/br>
    進(jìn)藤光卻搖搖頭，認(rèn)認(rèn)真真道：“我答應(yīng)過塔矢，會陪他過每一個生日的?！?/br>
    她答應(yīng)過的。這是他們之間的承諾，而前世今生所有他對塔矢亮許下的諾言，他從不打破。

    對于彼此來說，他們就是這么重要的存在。

    紙門之后，少年握著便攜電話的手微微收緊，胸膛在無聲中上下起伏，靜靜站了許久，才悄然從飯廳外走開了。

    紙門之內(nèi)，塔矢名人收回望向門外的目光，放下碗筷，淡淡道：“可是生日可以有很多次，生命卻只有一條?！?/br>
    “塔矢老師……”沒有料到這位長輩會忽然發(fā)言，光陡然怔住。

    塔矢行洋道：“光，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經(jīng)意識到，不過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無論是對于亮、還是對于日本棋壇，都會是不小的損失?！蹦腥擞纳疃嵵氐哪抗饴湓谒纳砩?，但那樣罕見的、直白的稱贊，使得那一剎那之間，仿佛有沉甸甸的重量就這樣落在光的肩膀。塔矢名人望著她，神色里有著罕見的、面對小輩時的語重心長?！岸?，無論是作為一名棋士、作為sai的對手、還是作為亮的父親，都不愿意看見這一天?！?/br>
    這難得的教導(dǎo)，令進(jìn)藤光一瞬間覺得自己變得很小。小得像是一個只有三歲的孩童，面對著山高海闊，滄海桑田。只有在這一刻，她才忽然意識到，或許自己從未真正成熟。

    “……是?！彼拖骂^，乖順真摯，不再抗拒。

    于是塔矢名人點頭，看著她的眼睛：“那么，好好回去休息吧，暫時什么都不要多想?！?/br>
    出租車來的時候，塔矢亮送她到了門口。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再度飄起了白色的細(xì)雪，在燈下照出伶仃的影。二人走到木門外，臨近分別的時候，塔矢亮才在沉默許久后艱難地開口了：“我……”

    他想說對不起，卻又有些說不出口。明知是自己對光太兇了，但心底里那排山倒海的擔(dān)心卻也是真的。比起抱歉，他更自責(zé)的卻是自己的不假思索，話不過腦。

    不應(yīng)該對她那么粗暴的，不該說那些話的。明明進(jìn)藤是為了自己才特意扛著病都要過來為他慶生的啊，而自己都說了些什么？

    他越想越是后悔懊惱，思路一個勁的往偏執(zhí)的方向去，眉頭也因之而蹙了起來。進(jìn)藤光卻忽然湊近了，伸出手來撫上他的眉心：“我說你啊，塔矢，總是cao心那么多的話，很容易變老的?！?/br>
    視野中對上那雙忽然變大的清澈眼眸，亮猝不及防地吃了一驚，下意識后退了一步，耳尖卻已經(jīng)紅了。

    進(jìn)藤光笑了起來，是那種會心的、宛若雪花般柔和明亮的微笑?！坝貌恢狼?，塔矢。我知道的，你只是關(guān)心我而已?！?/br>
    熱度漸漸升騰到臉上，塔矢亮抿了抿嘴唇，輕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br>
    “都說了不用道歉了，”進(jìn)藤光苦惱也似地嘆了口氣，“更何況你呀，真的要故意氣我的話，可不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