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5喜好
夏日的腳步臨近,白晝漸長。 鍍金蹄鐵酒館在天光未盡的黃昏掛出營業(yè)招牌,辛西婭原本打算在那里招待德里克——那里環(huán)境好,酒食俱佳,是小鎮(zhèn)首屈一指的去處。 然而,貝里安離去時的眼神猶在眼前,辛西婭的直覺強烈警告:最好讓這兩位男士保持距離。 于是,街角那家名字和裝修都透著粗陋的“角與蹄”酒館的門被推開了。 此刻的酒館里,大部分是參加祭典的外鄉(xiāng)人,但僅有的幾位本地人很難不認出辛西婭——這位近日在廣場上收獲無數(shù)鮮花與喝彩的半精靈詩人。 而她身邊,卻并非鎮(zhèn)民熟悉的、那個總在她身側寸步不離的銀發(fā)半精靈,而是一位高大英俊、正為她推開酒館大門的黑發(fā)人類男性。 這就很有趣了。 移情別戀? 抑或吟游詩人特有的風流韻事? 探究的目光從角落投來,但在這哈貝爾家族庇護的小鎮(zhèn)上,無人敢冒犯這位貴客。 好奇最終只化作無聲的打量,聚焦在角落落座的兩人身上。 辛西婭熟練地招手,喚來了本在和酒保調情的侍者。 “騎士大人,喝點什么?”辛西婭托腮看向德里克,帶著揶揄詢問,“友情提醒,這里的麥酒口感超酸,不建議嘗試?!?/br> “蜜酒?!钡吕锟藦纳迫缌?,選擇了度數(shù)稍微高一點點,但口感更為柔和的選項。 “果然~”辛西婭眉眼彎彎,在昏黃燈光下泛著狡黠的水色,仿佛印證了什么有趣的猜想,也不知道撩動了誰的心神。 “果然什么?”德里克追問。 “你果然酒量不行~”辛西婭略微傾身,給出了她的結論。 酒量淺,易醉,偏生醉后表面如常,實則思維混沌,分不清心聲與言語。 之前家宴和慶功宴時辛西婭就覺得德里克的狀態(tài)不對,如今他主動點的蜜酒——常被視為女士或孩童的選擇,徹底坐實了她的猜測。 外表這么硬漢,實際上一口果酒就能放倒,真的是相當有趣的反差。 得知了某些秘密顯然讓辛西婭更加愉悅,而她的愉悅也讓德里克在片刻局促后也露出了幾分笑意,輕聲解釋:“正義大廳在非節(jié)假日禁酒,主張以苦修磨煉心智?!?/br> “嗯嗯~”辛西婭點頭表示理解,轉向酒保,狀似糾結,“那我呢……” “伊斯班克?!币庀氩坏降?,她被德里克搶了白。 她確實偏愛這種泰瑟爾人釀造的,口感層次極為優(yōu)雅的果酒。 但…… “你怎么知道的?”辛西婭是真有點困惑了。 她不記得自己曾和他提過自己這方面的喜好。 “仲冬節(jié),“德里克提醒,好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你只碰了伊斯班克。” “?” 辛西婭揮手示意酒保照辦,秀眉卻蹙起,顯然這并不能解答她的疑惑。 上次仲冬節(jié),她和對方一句話都沒有說上,隔著那么多的人,他怎么知道她喝了什么,沒喝什么。 顯然德里克也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暴露了一些會讓彼此尷尬的心思,轉而將話題引回正軌。 “正義大廳收到了對你的通緝令?!?/br> “???”辛西婭很慶幸酒還沒有上,不然這一口下去浪費了不說,她起碼得嗆個半死。 德里克表面上是個穩(wěn)妥人,但真的很擅長一句話噎死她…… “所以,你是來抓我的?”辛西婭狐疑地打量著對方輕便的著裝——至少看起來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下他的長劍。 作為阿里亞諾的客人,她受哈貝爾家以及整個長鞍鎮(zhèn)的庇護,即便她單打獨斗贏不了德里克,他也絕無可能把她帶走。 但德里克不可能知道這點,如果他要抓她,方才貝里安提前離開時,他完全可以帶她到偏遠的角落,在她沒有防備時直接敲暈。 雖然理論上來說她沒那么容易被控制,但總比現(xiàn)在這樣大庭廣眾的情況成功率高。 難道是圣武士的準則? 一定要正式宣戰(zhàn)? 然而出于對德里克的了解和信任,辛西婭還是覺得這個猜想太過離奇,眉頭皺得更緊了。 德里克一看辛西婭的表情,就猜到她肯定是理解歪了,沉吟道:“理論上,是的。” 見辛西婭原本放松的脊背瞬間緊繃,他有些無奈地補充:“但菲利諾主教相信你的為人,認為費爾南德斯子爵指控不實,所以壓下了這件事。派我來,是希望能幫你洗脫罪責?!?/br> 辛西婭雖然對正義大廳的架構并不熟悉,但在之前遠征中的戰(zhàn)術會議上也沒少聽說菲利諾主教的名字,大概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她端正了原本散漫的身形與神色:“明白了,不過這件事我雖然自認為沒有做錯,但單憑我的一面之詞,就算你信了,菲利諾主教信了,也沒法證明我的清白吧。” “是?!钡吕锟它c了點頭。 如果只需信任,那他根本沒有必要前來——整個衛(wèi)隊,乃至遠征軍的成員恐怕都愿意為辛西婭作保。 辛西婭卻嘆了口氣,繼續(xù)說:“不過如果有證據(jù),豎琴手也不會自找沒事——不管提交給正義大廳還是無冬領主都可以更輕松漂亮地制裁那個蠢貨?!?/br> “所以——”辛西婭向著德里克伸出雙手,歪了歪頭,笑吟吟地,“你要把我抓回去嗎?” 氣氛輕松了起來,恰巧侍者送上酒水。 德里克把伊斯班克塞到了辛西婭的手中,順勢推了回去:“那我恐怕會先被菲利諾主教停了津貼。” 他難得開了個玩笑,辛西婭也很給配合地笑出了聲。 淺酌一口果酒后,辛西婭斂了神色,認真地看向德里克:“不過,我還是得回去一趟,是嗎?” “抱歉?!钡吕锟私o了肯定的答復,“如果不能證明是對方有罪,通緝令將無法被攔截,全境的正義大廳都會收到協(xié)查通知?!?/br> “麻煩是我惹的,怎么反倒是你道歉?”辛西婭失笑,和德里克碰了個杯,“要吃點什么嗎?我請客?” 德里克剛要出聲,就被辛西婭搶白:“不準‘都行’,不然你就和我一起吃草。” “……” 最終,還是在侍者的推薦下,他們順利地解決了吃什么這個亙古難題。 酒足飯飽,二人一同離開了喧鬧的酒館。 此刻夜幕已然降臨,昏黃的燈光中,影子交迭在了一起,親密得不似他們本人。 辛西婭忽然想起什么,偏頭看向德里克,“你今晚住哪?” 德里克對這此并不在意,但微醺讓他難以抗拒看向她的誘惑,也偏過頭沉聲道:“還沒決定?!?/br> 一個牙酸的表情當即攀上了辛西婭的臉,見德里克毫無自知,她只得指出:“那你完了?;ㄔ录赖淦陂g的客房可相當緊俏?!?/br> 平價的旅店恐怕早就人滿為患了。 這確實是德里克的盲區(qū),他并不習慣于自己解決這些世俗上的事情。 但思索片刻,德里克倒也并不困擾:“我可以繼續(xù)露宿。” “說得這么慘啊,“辛西婭看不下去,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打算盡地主之誼的神氣模樣,”我住的那間旅店還有客房,你和我們住那吧,記我賬上?!?/br> “我們?”德里克下意識反問。 被曾經的愛慕者問及這種事,倒是讓向來恬不知恥的詩人都有些尷尬。 “嗯……”她不再看他,仰頭望向天邊的一彎新月,同時給出了一個簡短但明確的回答,“我和他,住一起?!?/br> 貝里安絕不可能讓單獨回去,隱瞞這種事情沒有必要,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這一次,德里克沉默了很久。 直到辛西婭都開始無措,平靜的聲音才再一次響起。 ”戀人?” 見他深色如常,辛西婭松了口氣,回答帶著一絲謹慎的模糊:“不算是。” 畢竟她確實還沒有做好準備真正接受一段穩(wěn)定的關系。 然而德里克卻不知道內情,只是以為貝里安和那個紅發(fā)豎琴手一樣,是她又一個臨時的情人。 他無意因這件事審判辛西婭。 冒險者中混亂的的男女關系德里克也略有耳聞。 相反地,對于她這個答案,他生出了一絲不該有的,隱秘的慶幸。 他選擇繞開這令他心緒不平的話題,轉而提及另一件事:“房費我可以自己出?!?/br> “你那點津貼還是攢著吧?!毙廖鲖I不由哂笑,注視著他深黑的眼眸,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就當……回報我在你家借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