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高聳的樓房，幢幢房屋投下漆黑的倒影，如同令人窒息的海浪。

    怪物近在咫尺，高大的身形同樣擁有巨大的影子，沉甸甸籠罩下來，讓他喘不過氣。

    鑲嵌在臉上的兩顆“眼珠”倏地一動，怪物湊近他，用力嗅了嗅。

    森冷寒氣撲面而來，周越忍住想哭的沖動，屏住呼吸。

    雖然他快被嚇得哭出來，但想到身邊的白霜行，哪怕硬著頭皮也要繼續(xù)堅持——

    如果他發(fā)出動靜，一定會拖累她。

    他不能成為累贅。

    久久沒聽到聲音，影子怪物直起身體，略顯失望地漸漸遠(yuǎn)去。

    等它的身影消失不見，周越恍然回神，才發(fā)覺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沒事了。”

    白霜行拍拍他肩頭：“還能繼續(xù)往前走嗎？”

    青年渾身顫抖，抹去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休息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就好。”

    白霜行笑了笑：“嗯。你表現(xiàn)得很好，許多人遇到這樣的情況，都會下意識叫出聲——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到了?！?/br>
    自從她突然噤聲，季風(fēng)臨就猜到了她這邊的情況。

    現(xiàn)在聽白霜行再度開口，他守在電話另一頭，松了口氣：“怪物走了？”

    白霜行：“嗯?！?/br>
    不知怎么，對面的人沉默了好幾秒。

    “我已經(jīng)走到城市盡頭了?！?/br>
    季風(fēng)臨低聲說：“但是……這里不對勁?！?/br>
    *

    因為服用過白夜商城中體力試劑的緣故，白霜行的耐力提高了不少，來到目的地時，破天荒沒有感到精疲力盡。

    幾乎在抵達的同一時刻，她明白了季風(fēng)臨口中的“不對勁”是什么意思。

    雖然被稱作“城市盡頭”，但和開局時的布置不同，這里并沒有阻擋去路的空氣墻。

    一扇巨大的白色大門橫在半空，散發(fā)出道道溫潤亮光。

    向更遠(yuǎn)處看去，在城市盡頭之外，是一片混沌無邊、由純粹灰色構(gòu)成的空間。

    白霜行莫名生出一種預(yù)感，一旦在那片空間里迷失，很可能再也找不到離開的道路。

    “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是——”

    電話一直沒掛斷，她皺了皺眉：“我們進不了門?！?/br>
    最初系統(tǒng)進行任務(wù)播報時，白霜行就曾問過，怎樣才能前往半空。

    系統(tǒng)的回答是，只要抵達城市盡頭，自然可以找到方法。

    白霜行神色微沉。

    但當(dāng)他們來到這地方，根本沒得到任何提示。

    “我有疑問。”

    白霜行看向腦海中的兩個監(jiān)察系統(tǒng)：“這里沒線索？”

    【很抱歉?！?/br>
    099一副拘謹(jǐn)?shù)哪?，小心觀察她的表情：【涉及關(guān)卡解密，我們不能向你透露相關(guān)信息?！?/br>
    444少見地沒有多嘴，雙手環(huán)抱在胸口，冷冷盯著她瞧。

    自從進入這個黑白世界，監(jiān)察系統(tǒng)就沒怎么說過話。

    白霜行隱約能猜到它們的用意——

    在這里，她越是孤獨，就越感到絕望。

    它們要把她隔絕開來，如同一座孤零零的島。

    而事實是，她的癥狀確實更嚴(yán)重了。

    白色大門遙遙懸在半空，人類渺小如蟻，難以靠近。

    意識到這一點，白霜行眉心重重跳了跳。

    沒辦法了。

    這是白夜設(shè)下的陷阱。

    他們被困在這里，找不到出去的辦法，必死無疑。

    一個個念頭噴涌而出，與此同時，身旁的周越也一聲不吭，沉默著蹲下。

    “我們上不去?！?/br>
    他死死扯住頭發(fā)，聲線顫抖：“……沒救了。”

    ——沒救了。

    不對。

    白霜行用力咬破舌尖，在愈發(fā)恍惚的意識里，努力尋回一絲理智。

    白夜不可能毫無生路，她早就覺得這個關(guān)卡過于簡單，大概率埋藏了陷阱，接下來要做的，是盡快梳理已知情報。

    “……學(xué)姐。”

    電話里，有人叫她：“白霜行?！?/br>
    舌尖的刺痛讓她短暫回神，白霜行條件反射地應(yīng)聲：“嗯。”

    季風(fēng)臨聲音很輕：“癥狀又加重了？”

    “……嗯?！?/br>
    白霜行深吸口氣：“還能堅持一會兒，沒關(guān)系。”

    她總算明白，任務(wù)里為什么要加上這個電話了。

    如果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和周越，在極端的抑郁之下，一定會很快崩潰吧。

    “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先一個人靜靜，休息一下?！?/br>
    季風(fēng)臨：“如果你想，我就保持安靜不說話?！?/br>
    他說得理所當(dāng)然，語氣里聽不出波瀾，一邊開口，一邊微微皺起眉頭，空出的左手握住刀柄，拇指往上，擦過刀鋒。

    有血珠止不住地滲出來。

    躁狂情緒的層層累加，已經(jīng)沖破了能夠承受的限度，心臟里仿佛藏著一團亂麻，被火焰點燃，灼灼燃燒。

    前所未有的焦慮感將他包裹，摻雜有許許多多無法言明的沖動，讓心口隨時都像要炸開。

    猩紅的鮮血順著指尖滾落，忽然，他聽見電話里的一聲輕笑。

    “你……是和我完全相反的癥狀吧?！?/br>
    白霜行的尾音不自覺上揚，如同一個小小的鉤：“躁狂的表現(xiàn)，不是傾訴欲表現(xiàn)欲大大提高嗎？如果一直保持沉默，會很難受?！?/br>
    紀(jì)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