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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5節(jié)

    可她話少是因為多說多錯,且她壓根不想離任何權(quán)貴太近。然而蠱在她身上,不得不低頭,程令雪恭敬道:“屬下嘴笨又遲鈍,常會錯意,故不愛說話,并非對您不敬?!?/br>
    白玉簫輕巧一旋。

    公子話中的笑意淡得微不可查:“的確總會錯意,不過——

    “這樣挺好,倒不必改。”

    這日游園未出任何岔子,眾人往回走時,公子有些遺憾。

    “難得出來一趟,真是可惜?!?/br>
    程令雪猜他是沒玩得盡興,公子遺憾,她其實也挺遺憾。

    話本中閨閣小姐游園時容易遇著無禮的狂徒么,公子雖是男子,可他這樣好看,怎么沒有刺客來?

    沒有刺客,她就沒法保護(hù)他。

    他這人說話神叨,且還弱得仿佛隨時要駕鶴仙去。

    她每日既要愁他不出事。

    還要怕他出大事。

    好難。

    .

    一行人回到城中,已是入夜,經(jīng)過城門時,傳來一陣喧囂。

    “馬驚了!快跑!”

    行人倉促往道旁逃竄,一片嘈雜中,一公子哥朗聲喚道:“讓開!傷了本公子的愛馬你們可賠不起!”

    程令雪她見多了這樣的紈绔子弟,好在他們的馬車和馬兒瘋跑的方向不同,只是前邊的路被堵住了。

    馬車停下,車簾挑開一角,公子望著不遠(yuǎn)處人仰馬翻的一幕。

    “它會過來么?!?/br>
    他沒頭沒尾說了一句,程令雪反應(yīng)了一會才知他說的是馬。

    “不會?!?/br>
    “如此么?!?/br>
    公子話里竟是有些遺憾?

    程令雪只當(dāng)是自己想錯了,公子這樣文弱,怎會希望瘋馬朝這邊來?是她自己今日英雄救美不成,被遺憾的情緒左右,才覺得處處是遺憾。

    但她可不希望那瘋馬過來。

    那些紈绔子弟不講理得很,萬一她為了控住馬,失手傷了馬,回頭那人與她過不去,還會惹上麻煩。

    公子也不一定會為她得罪人。

    可運氣這東西很玄乎,越怕什么,越容易來什么。那馬如有指引,竟躍過一眾攤位,直往這邊來了!

    周邊亂成一團(tuán)。

    窗邊公子的手倏然扣緊簾子,大抵是太害怕,手指竟微微泛著白。

    事已至此——

    “公子,別怕!”

    清冷卻篤定的聲音落在耳邊。

    姬月恒悠然抬眼。

    少年正看著他,杏眸此刻異常明亮,清稚的面龐亦透出堅定。

    四目相對那霎,程令雪拿捏得當(dāng)?shù)爻狱c頭,安撫他一記“屬下在、您放心”的可靠眼神。

    在其余人還未回過神時,她已似離弦之箭,翩然躍起。

    她的身姿輕靈如風(fēng),一切快得不像話,只有幾個路人懵然摸頭的舉動昭示著她曾掠過的痕跡。

    馬背上多了只墨燕,程令雪身子被瘋馬帶得上下顛簸,但她卻如風(fēng)雪中的瘦竹不受侵?jǐn)_,清秀的下顎微收,透著果決的殺氣。

    她一手握韁繩,一手按住瘋馬鬃毛,硬是讓瘋馬調(diào)了個方向,一人一馬奔出城門,只剩一個黑點。

    姬月恒默然抬手。

    明明無風(fēng),指尖卻殘存著微風(fēng)拂過的痕跡。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指尖,像剛發(fā)覺自己雙手的初生嬰孩。

    “竟是挺好玩?!?/br>
    他輕輕說。

    .

    少年許久不曾歸來。

    亭松上前請示:“馬瘋得厲害,竹雪恐怕不敢傷馬,恐怕要費一番氣力,可要派人前去相助——”

    話沒說完,便見公子拿起帕子拭去指尖殘存的粉末。

    亭松很無奈:“是您……”

    手徐徐收回,姬月恒眼簾半垂,朱砂痣愈顯他悲憫。

    話語卻淡得近乎無情。

    “不必?!?/br>
    候了約莫半炷香,遠(yuǎn)處城門現(xiàn)出兩個疲憊的黑點。

    黑點走近,是兩人一馬。

    少年將被磨乖了的馬交給候在原地的馬奴,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獨留身后呆立驚嘆的馬奴。

    姬月恒望著那纖細(xì)身影。

    道旁的燈籠照亮了那秀致的一張臉,幾經(jīng)折騰,少年鬢邊散下幾縷亂發(fā),隨著走動微揚。

    竟有幾分少女般的伶俜脆弱。

    姬月恒盯著那截細(xì)頸。

    細(xì)碎的亂發(fā)纏繞,修長的頸被襯得纖瘦而堅定,就如……

    暴雨肆虐過后的花枝。

    越是秀挺,越是讓人想摧折。

    青年慢悠悠收緊手。

    亭松不曾留意他的動作,看著程令雪的身影,打趣道:“要不是子苓說過,那家伙‘該有的都有’,屬下恐怕又要胡思亂想了!”

    公子不在意地斂眸。

    .

    走近馬車時,程令雪耳邊還殘存著縱馬時呼哨的風(fēng)聲,手指都在因為馴服的快意而發(fā)顫,聲音亦是:“公子,屬下已將那馬降住了!”

    姬月恒低低笑了下。

    清淺的聲音在落了簾的車?yán)锶綦[若現(xiàn),宛若隔著一層薄紗。

    “做得很好。”

    剛要上馬,一聲張揚的低喝越過街巷,襲至耳畔:“別走??!”

    是那紈绔子弟,程令雪暗道不妙。她分明很小心沒傷著馬,但這人比她想像的還要難纏。

    她求助地看向公子。

    公子亦看著馬車邊的她,像是困惑她為何要看他。

    程令雪心里沒了底。

    掠向驚馬那刻,她其實有些擔(dān)憂,多數(shù)權(quán)貴眼中,護(hù)衛(wèi)和仆婢的命甚至比不得一匹馬,公子也是權(quán)貴,萬一那頑固子弟要刁難,公子會不會為了不傷和氣把她交出去?

    但她沒得選。

    師父常說落子不悔,若公子置身事外,她就……把他拉下水!

    咬咬牙,程令雪朝那紈绔子弟走去。身前多了個人,亭松攔住她,上前與那紈绔子弟說了兩句。

    那人一改態(tài)度,大度地離去。

    程令雪吁出一口氣。

    轉(zhuǎn)過身,見公子正溫和地看著她,微微一笑:“你以為我不會為了你得罪旁人,是么?”

    那雙桃花眼在道旁燈籠暖黃的光下格外昳麗,溫柔又親切。

    她驀地錯開視線。

    “屬下是不想給您添麻煩?!?/br>
    公子淡淡一笑,簾子合上,只余融入夜色的話:“沒事了,回吧?!?/br>
    一句話讓程令雪晃了下神,竟想起幼時的事,那時她似乎常貪玩晚歸,因怕斥責(zé)而不敢進(jìn)家門,直到門推開,阿娘嗔一聲“怎么才回,餓了吧”,忐忑的心才落了定。

    公子的話帶給她的,除了安心外,還有另一種感觸。

    師父曾說,蠢蛋總在別人一有難時就出手,聰明人施恩則會等待時機(jī)。在旁人剛剛感到饑餓時施舍的一個rou包子,抵不上瀕死時的一滴水。主動施予的恩情,遠(yuǎn)不如等對方放下身段開口請求來得貴重。

    不可否認(rèn),她偶爾會變成師父口中的蠢蛋,那公子呢。

    他方才是想等她開口求他么?

    .

    回別院后,姬月恒又好一陣不曾外出,多數(shù)時候在靜養(yǎng)。

    這日午時,他在水榭賞魚。

    程令雪候在一側(cè)。

    公子一直沒搭理她,忽而長指捏起一粒魚食,彈入錦鯉口中。

    準(zhǔn)確得近乎離譜。

    程令雪能看出他能如此不是因為身手好,更像練了千百遍后熟能生巧,她只驚詫于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無聊時竟也會彈東西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