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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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得認(rèn)真,待少年說完后指尖輕點扶手,溫聲道:“不必解釋,我沒有看到你擦手的動作?!?/br> 程令雪:“……” 不懂如何答,索性裝傻充楞。 公子指點又點了下,問起另一個問題:“比劍那日為何失態(tài)?” 程令雪現(xiàn)編道:“因為——屬下從前吃不飽穿不暖,沒穿過新衣裳,也沒用過這樣好的劍,怕弄壞了?!?/br> 公子點頭:“挺合理?!?/br> 剛松口氣,他又好奇道:“可我記得你馴馬時很利落?!?/br> 說了一個謊,就要再編一個謊。 程令雪絞盡腦汁,想了一個絕妙的答案:“屬下是護(hù)衛(wèi),護(hù)好主子才是最要緊的,其它的不重要?!?/br> 答完,她小心覷向公子。 公子頭也不回,只輕聲笑了:“說得不錯,放過你了?!?/br> 他仍看著水中人,頭也不回,只手往后一抬,攤開掌心。 難得默契,程令雪捧著簫要還給他,瞥見那手上有道淺傷。那夜公子拿匕首的確是要自殘止痛。 殘存的恐懼散去。 原來,他也不是樽無情無欲的觀音像。玉雕即便碎裂,也不會痛。 但人會痛。 這情緒只在程令雪腦中停駐須臾,她自身難保,若還憐憫這衣食無憂的貴公子,豈不是可笑? . 這日公子果真出了門,但只是到前院見客。來了好些個人,都是替公子家中經(jīng)營江南產(chǎn)業(yè)的掌柜。 人走后,程令雪守在廊前,想像著公子轉(zhuǎn)著玉簫,用沒什么情緒的語氣與掌柜們琢磨著怎樣撈更多油水,卻因說話彎彎繞繞,讓人云里霧里…… 想想就怪荒謬又怪滑稽的。 “交給我,不覺得荒謬么?!?/br> 聽到屋內(nèi)傳來公子的聲音時,程令雪目光猛地一驚。 他是有讀心術(shù)么? 室內(nèi),沉水香從五層博山爐中裊裊滲出。姬月恒坐在書案前,手執(zhí)玉簫,蕭管末端停在賬簿上。 “他這又是什么意思?” 亭松知道原因,夫人和大公子怕公子太閑會生出不必要的玩心?!按蠊哟尤缧秩绺福媸怯眯牧伎?。如今夫人尋到了徹底解毒的法子,公子將來是要長命百歲,娶妻生子的,的確得早些替未來打算?!?/br> “如兄如父,用心良苦。長命百歲、娶妻生子?!?/br> 幾句包含著美好寓意的話,從青年唇畔淌出,卻只剩譏誚。 “我怎么會想要娶妻生子?” 姬月恒輕嗤。 玉簫在手中流暢旋過一圈。 “喚他來?!?/br> . 屋內(nèi)的對話被程令雪聽了個七七八八,之所以說七八,不是聽不清,而是聽不懂,公子說的“他”是誰? 無論是誰,別是她就好,這時候喚人進(jìn)去,準(zhǔn)沒好事。 正僥幸著,亭松喚她進(jìn)去。 程令雪像被拎到在半空的花瓶,正飄飄然,捏著她的手一松。 啪嘰,她墜在地上。 墨靴遲疑地停在書案前。 姬月恒余光瞟了一眼,眼皮半點不抬:“書看了么?!?/br> “回公子,看了?!背塘钛┛粗茨緯干习讋傩卵┑拈L指。 公子的手白皙干凈,無論安在男子女子身上都會很好看。觸著手心的厚繭,她有些羨慕他。 公子用玉簫徐徐挑開一頁,頗有漫不經(jīng)心的風(fēng)流:“念賬簿吧?!?/br> 程令雪遲疑了,賬簿是要緊的東西,他輕易就讓她看? 公子見她在遲疑,淡聲問道:“你不敢么,為何不敢。難不成,你認(rèn)為自己不值得我信任?!?/br> 這話不能亂答,程令雪只得起賬簿,將諸多條目逐一念來。 公子手抵著額頭安靜聽著,本以為他真的在用心聽賬本,但念到第二本時,發(fā)覺他竟閉著眼。 這樣散漫,倘若身邊人真有異心,將賬簿上的某些數(shù)或公子身邊其他事透給旁人,他是否能察覺? 她停下許久,青年才動了下。 “是在偷懶么?!?/br> “……” 偷懶的究竟是誰啊,程令雪捏緊書頁,繼續(xù)往下念。 那幾本賬簿算是念完了。 公子沒什么表示,也沒讓程令雪出去,只叫她在旁候著。 待他慢條斯理用過夕食,又慢條斯理到園中透氣,再慢條斯理地回來沐浴解乏,她總是熬到了戌時。 亭松替了程令雪。 “公子今日是在試探竹雪?” 可眾所周知,九公子體弱,從不接觸族中事務(wù),因而就算竹雪是細(xì)作,十有八九也不是為了這個。 “若真是別人的眼睛,怎會輕易露出破綻?我不過是好心,給他送一陣東風(fēng)?!奔г潞惆贌o聊賴地望著窗外。 “對了,我身上有凈邪珠的事,可以找機會告訴他們了?!?/br> 亭松應(yīng)了下來。 目光落在窗前竹枝,青年誘哄道:“無論是不是,可都要藏好了。” 別太快讓他看清。 也別太老實。 . 公子對經(jīng)商提不起興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地看了半月賬。這半月程令雪每日都幫他念賬本。 半個月賬本念下來,他開始讓她做一些諸如寄送密信的事。 程令雪訝異于這些變化。 莫不是她經(jīng)受住了賬簿的考驗,他開始慢慢信任她了? 但也來得太容易了。 看完最后一本賬冊,公子徹底沒了耐心,攜幾位護(hù)衛(wèi)外出游玩。 這是泠州城不遠(yuǎn)處的一處小鎮(zhèn),山環(huán)水繞,景致極美。但吸引人的不止景致,而個流傳多年的故事。 “五十年前靈水鎮(zhèn)破寺中有個道一法師,年紀(jì)俊俏,年紀(jì)輕輕便佛法高深,據(jù)聞是佛子轉(zhuǎn)世哩!”老翁說得起勁,魚咬鉤都無心管。 輪椅上的公子聽得百無聊賴,反而專注地看著魚鉤。在他身側(cè),俊秀少年拿著塊瓜面無表情地啃著。 “可惜——” 老翁煞有介事地頓住了發(fā)覺無人在意他的故事,難免有些失落。 程令雪咬了一口瓜,最終還是接了腔:“后來怎么了?” 釣魚翁眼底恢復(fù)光亮:“道一法師在十七歲時遇到個苗疆女子。那女子是昭越王的妃子?!?/br> “他們也相愛了?” 老翁聽出調(diào)侃,大笑:“小子話本看多了吧!法師參透佛法,怎么會被小情小愛困???是昭越王被困住了!那妃子從昭越逃出躲到靈山鎮(zhèn),昭越王追來。妃子說她雖愛他,卻受夠了當(dāng)籠中雀,不愿回去。佛子收留了那女子,并勸昭越王放下執(zhí)念?!?/br> “那昭越王聽勸了?” “哪那么容易!”她沒猜對,老翁更得意,“昭越王讓人放火燒廟。說你不是佛祖轉(zhuǎn)世么?這樣,你要是寧愿被燒死也要堅持度化我,我就放下執(zhí)念。你若逃跑,說明你也放不下七情六欲??煞鹱釉趺磿??他最終感化了昭越王,卻也被燒得只剩一顆舍利子。 “后來那舍利子后來被一巫醫(yī)得到,與千百種靈藥煉化,制成‘凈邪珠’,據(jù)稱可鎮(zhèn)壓百毒?!?/br> 程令雪無言啃了口瓜。 雖然沒有相愛,但也挺俗套。 想到老翁為講故事幾次錯過了魚兒咬鉤,她咽下瓜,盡力真誠地捧場:“是個發(fā)人深省的好故事?!?/br> 前方傳來一聲極輕的笑。 “不覺得很蠢么?!?/br> 老翁并未不悅,好奇地問道:“公子是在說道一法師愚蠢么?” 公子道:“都蠢?!?/br> 老翁來了興致:“怎個說?” 姬月恒漠然垂眸:“妃子愛慕昭越王,卻不愿留在他身邊,很奇怪。昭越王為情所困,很蠢。佛子為了讓那兩人圓滿而甘愿喪命,則很傻。” 昭越王和道一法師是不是蠢貨程令雪不予評價,但…… 見她似乎不認(rèn)同,公子饒有興致道:“覺得哪一個不妥?” “那妃子?!背塘钛┎亮瞬潦种械墓?,“帝王的寵愛雖好,但不自由?!?/br> “金絲雀固然不自由,可學(xué)云雀飛上枝頭,又能存活幾日?!奔г潞阍捳Z溫和,哪怕說著譏誚的話,也有觀音垂眼看待世人似的無奈和悲憫。 他說的的確沒錯。 可程令雪還是覺得:“自由一天,也好過在金絲籠里待一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