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不放心，程令雪又確認(rèn)一遍，打算等公子準(zhǔn)備好再跳下。

    許是她太謹(jǐn)慎，讓公子誤以為她這聲不是詢問而是指令。他已先動(dòng)了，渾身重量壓在她肩頭，程令雪還未蓄力，被他這猝不及防的一個(gè)重壓。

    兩個(gè)人直直墜下！

    程令雪雙手迅速穿到公子身后扣住他肩頭，腿亦盤住他腰身，在公子后背落地前，倒轉(zhuǎn)了二人的位置。

    樹下有個(gè)小坡，兩人齊齊滾落。程令雪顧不得別的，一手緊緊環(huán)住公子后背，一手護(hù)住他腦后。

    公子也是一模一樣的動(dòng)作，一手扣住她腰肢，一手扣著她后腦勺。

    背上突地磕到一根落枝，程令雪腦中一霎空白，驚呼將要溢出喉間，又被她逼回，身子不禁一顫。

    公子扣著她腰的手猛然一緊。

    程令雪顧不得別的，騰出腿，藉著地面施力，止住了翻滾。

    喧囂停歇，別的聲音傳來。

    砰、砰……

    是公子的心跳聲。

    或許不止是他的，還有她的。

    公子……正壓著她。

    程令雪身上如同壓了一座大山，她第一次覺得，原來公子這么重，從未和人貼得這樣緊，她忙要推開。

    但公子紋絲沒動(dòng)。

    不僅沒動(dòng)，他還扣住她腕子。

    .

    墜落的一瞬很短。

    也正因短暫，所有的感官瞬間被點(diǎn)燃的感覺無與倫比。興奮、恐懼……多種相斥的情緒就像燒紅的烙鐵與冰水，相撞時(shí)發(fā)出巨大聲響。

    快意直之竄上天靈蓋。

    姬月恒心想，他該讓少年選一棵更高的樹，不……

    最好選個(gè)萬丈高崖。

    帶著他的獵物一起從高空中墜落，在無比清醒時(shí)迎接毀滅與破碎，那會是多么無與倫比的愉悅？

    被他拉下地獄的人還在牽掛他，手腳并用地護(hù)住他，墜地那瞬間，兩個(gè)身體緊密貼合，仿佛兩道迎面相撞，隨后徹底融合、不分彼此的巨浪。

    更大的暢快漫上。

    姬月恒清醒地感知到腦海正被這此起彼伏的快意強(qiáng)勢地沖擊著。

    一波，又一波。

    身下人大抵是磕到了，喉間發(fā)出含糊的呻'吟，清瘦的腰肢猛抖。

    霎時(shí)愉悅之中混入一縷摧折的惡念，姬月恒收緊手。

    這一次過后，少年或許會更謹(jǐn)慎，不再帶給他墜落的機(jī)會，不如就現(xiàn)在，捏死這合心的獵物。

    讓快意，在此刻長存。

    姬月恒收緊手。

    程令雪本要推開公子，腰肢突地一緊，發(fā)覺公子伸出雙手，死死扣著她的腰和背，用力地將她按向他。

    仿佛要把她融進(jìn)他的身體里。

    會被發(fā)現(xiàn)的！她慌亂地地抬起上身，要掙出他的懷抱。

    這一動(dòng)，公子恰好低下頭。

    她的唇，擦過他唇角。

    公子輕顫了下。

    霎時(shí)間，兩人呼吸都窒住了。

    程令雪思緒一片空白。

    公子低頭凝著她。

    視線交纏，青年目光仍舊沉靜，不見底的靜潭，清澈幽碧，只看上一眼，就讓她不由腿軟，害怕墜入。

    害怕萬劫不復(fù)。

    程令雪目光亂飄，落在那朱砂痣上，又飄到公子微紅的唇上。

    下意識，她抿了抿嘴。

    公子稍頓，定定凝著她的唇。

    兩手扣住她腕子，舉過頭頂，手像刑架上的鎖扣將她按在地上。

    他朝她慢慢低下頭……

    第20章 020

    四下唯有風(fēng)動(dòng)樹葉聲。

    公子按住她，朝她低下頭那一刻，程令雪耳邊“轟”地一聲。

    不是想親她吧？

    可她現(xiàn)在是個(gè)少年，公子也不像斷袖……不對，公子說過，他不會喜歡上任何人。難不成是被她誤親生氣了，還是被突然的墜樹給嚇壞了？

    總之不能被發(fā)現(xiàn)！

    程令雪想掙脫桎梏，又擔(dān)心公子是被墜落驚嚇到，打算先安撫兩句。

    剛張口，嘴驀地被堵住。

    公子緊緊捂住了她嘴唇，凝著她的眸色漸深，眼底情緒很是復(fù)雜。

    溫柔，困惑，糾結(jié)，甚至掙扎。

    還有著強(qiáng)烈的渴念……

    她讀不懂，用力朝公子眨巴眨巴眼睛，并試圖出聲：“唔……”

    公子眸色一暗，更緊地捂住她嘴巴，仿佛想吃掉她。

    程令雪不喜歡被壓制，這會讓她覺得失控，就像暗夜獨(dú)行，身上卻未曾帶劍。要是不久前，她會毫不猶豫地反制，一如洞中那次?？刹恢螘r(shí)起，對于公子，她已無法那么戒備。

    尤其此刻看到他眼底復(fù)雜的情緒。

    她強(qiáng)迫自己松了勁。

    她的溫順讓公子漸漸平靜。

    兩人都沒再動(dòng)。

    公子低眸，長睫在眼底投下晦暗陰影，更添幾分茫然迷離。

    “所以，是我想錯(cuò)了么?！?/br>
    程令雪目光軟下。

    原來他是在為墜樹的事自責(zé)。想想也是，公子第一次試著去體會旁人觸手可及的趣味，卻出了岔子。這時(shí)候，她利落的身手對他而言是諷刺，甚至可能讓他厭惡自己的病弱、自暴自棄。

    她乖乖地任他壓著。

    想趁公子手放松說句話，唇剛動(dòng)，公子掌心再度壓緊。

    驚亂時(shí)，她舌尖劃過他手心。

    公子手一顫，氣息也緊了一瞬，眸中的波光急遽搖蕩。

    這下程令雪是真的不敢動(dòng)了。

    她緊緊地抿住嘴。

    公子似也醒過神，正要松手——

    不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說話聲亦隨之而起，來人步子放慢：“子苓你聽！草叢里好像藏著對野鴛鴦……”

    “你說什么？”

    說話的是赤箭和子苓。

    赤箭沒臉沒皮，提聲道：“我說，草叢里有對野鴛鴦在茍'合！”

    那兩個(gè)字一出口，程令雪又氣又惱，渾身的血一下都竄上腦海。

    上次她就該殺了他！

    惱怒過后，則是擔(dān)憂，子苓為人和善、懂分寸，哪怕發(fā)現(xiàn)是她和公子也不會多想。但赤箭不，他就算不知她是女子，也會認(rèn)為她和公子是斷袖。

    更何況他又知道，若看到她被公子壓在草叢里，定會笑她表面清高，實(shí)則背地里偷偷爬了公子的床！

    她緊繃起來，不料公子也是。

    事已至此，哪怕起身假裝無事發(fā)生，旁人眼里他們也不清白了。

    只倉促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公子慢慢俯下身，程令雪也順從地沒掙扎。他一低下身子，高聳茂密的花草擠來，如一襲青紗帳圍住兩人。

    公子下顎貼著她耳際，就像戲文中“交頸而眠”的眷侶，可這時(shí)程令雪非但沒心思羞赧，甚至希望他身子能壓得更低些，別被看到。

    一步，兩步，三步……

    他們越走越近。

    程令雪和公子皆紋絲不動(dòng)。

    輕柔的氣息交纏。

    眼看著那兩人要走遠(yuǎn)了，赤箭卻忽地往這邊拐過來！

    心一亂，程令雪抱緊公子，將他并未貼得很近的上身壓下。

    兩人身子不留縫隙地緊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