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鉞買下這套房子后只來過兩次，平時都是高盛來打理。

    保安不認(rèn)識他，再看見他手里的一捆繩子，拿出手機就要報警。程鉞沒時間和他廢話，直接扔下一句“你要報警就快報?！鞭D(zhuǎn)身進了電梯。

    保安見他如此坦蕩，倒是猶豫了。再加上程鉞確實有業(yè)主卡，還用鑰匙打開了1502的門。再仔細一問，才知道是1501的喬茜姐突發(fā)疾病倒在了家里。

    程鉞估摸喬茜的狀況不樂觀，上樓后沒有浪費時間去敲門。而是直接進了自己那套公寓，直奔陽臺。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根本不可能從這邊強行破窗過去。

    3米遠的間距，需要撞破玻璃，這邊沒有足夠的距離助跑。

    程鉞觀察了一下四周環(huán)境，決定從樓上掉繩子下來。

    那名小保安平時和喬茜還算熟絡(luò)，這會兒情況緊急也顧不得懷疑考證太多。帶著程鉞上了16樓，幫忙和鄰居協(xié)商。好在那對小夫妻人也不錯，雖然有所顧慮，卻還是爽快的答應(yīng)了。男的甚至還幫忙固定了繩子。

    他本來對程鉞的設(shè)想有所懷疑，準(zhǔn)備好了報警。等親眼看見他成功破窗跳進喬茜家中后，滿心就只剩下了看現(xiàn)場大片兒的刺激和佩服。

    夏季衣服淡薄，這種情況下又不可能有防護。

    程鉞用身體撞擊玻璃時，不出意外地劃破了胳膊和腿。甚至有幾處傷口里嵌進了玻璃碎片。

    可他那會兒根本顧不得自己的皮外傷，仿佛不知道疼一樣直接沖進去。最后在臥室里找到了已經(jīng)重度休克的喬茜。

    也好在他來的及時。否則過期藥物中毒，就算不要她的命，也說不準(zhǔn)留下后遺癥。

    “?！钡匾宦曒p響，電梯在短暫的回憶中下行到了負一層。

    金屬門剛一打開，程鉞便大步?jīng)_出，直奔柱子邊上那輛黑色的豐田陸地巡洋艦。

    他故技重施，將喬茜的重量移交到左手，右手拉開副駕駛車門。將她放進去安置好后，急忙繞過車頭跳進了車內(nèi)。

    連系安全帶都來不及想起就發(fā)動了車子。程鉞一邊撥通了高盛的電話，讓他幫忙過來照應(yīng)，一邊轉(zhuǎn)動方向盤。

    黑色車子飛速沖出車庫，直奔三條街以外的宣城第二醫(yī)院。

    第五章

    喬茜做了個夢。

    一個既長又荒誕的夢。

    夢里她似乎是得了什么怪病，又似乎是吃壞了東西。

    總之整個人難受的要死，一直在不停地嘔吐。吐倒胃都快里外翻了個個兒，還不消停。

    隱隱約約地，她還聽見有人在耳邊議論著，什么放多少，加什么……難道是要將她煮了吃，再商議放多少水多少調(diào)料？

    喬茜沒力氣去思考這些，只想著能夠不這么折騰的話，被吃掉了也不錯。

    后來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漸漸地消停了下來。

    可胃里依舊火辣辣地難受。她又感覺自己被人扔進了水里，就那么漂浮在水面上，隨波蕩漾著，卻怎么也沉不下去。

    再后來，有什么重物突然砸落水中。水浪忽然劇烈起伏，她跟著猛地一蕩，終于一翻身，迅速往湖底沉了下去……

    “呃——”一瞬間的失重感讓喬茜睜開了眼。

    窗外天光明亮，陽光透過玻璃射入進室內(nèi)，正好照到床前。

    她看著雪白的天花板，還有懸掛在頭頂?shù)淖⑸湟嚎诖凵翊翥?，慢慢回想起自己喪失意識發(fā)生的事情……

    她記得自己頭疼不舒服，就去找了以前醫(yī)生開的鎮(zhèn)靜藥吃。然后她就更不舒服了，像要死了一樣。再然后她分別向蘭穎和沈嘉航求救，那兩個人的電話都無人接聽。再再然后，程鉞發(fā)微信過來，她又向他求救……

    她好像在臨死看見了他的臉。

    那么……她現(xiàn)在到底死沒死？

    應(yīng)該……沒死吧。

    因為這個地方怎么看怎么像醫(yī)院?，F(xiàn)在醫(yī)院都不行停放尸體了，人沒氣了就立刻轉(zhuǎn)移。死人應(yīng)該躺殯儀館，而不是醫(yī)院。所以照這個邏輯推算的話，自己還活著。

    “你的確還活著?！钡统恋哪新曧懫穑隙怂耐普摰耐瑫r，也打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

    喬茜略有些僵硬地朝聲源處轉(zhuǎn)頭，就看見高大的男人杵在自己的床邊，微低著頭，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

    兩人四目相對，床上的人眨了眨眼。

    程鉞……原來那一眼不是幻覺，真是他救了自己。

    驚訝、感激、動容……喬茜一時間思緒復(fù)雜。

    “我……”她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便再發(fā)不出聲。喉嚨里仿佛有團火在燒，疼的好像不是她自己的。

    程鉞沉默著轉(zhuǎn)身去倒了杯溫水，然后回到病床前，一邊遞到她嘴邊一邊低聲囑咐道：“慢一點喝，別嗆到?！?/br>
    喬茜實在是無力起身，一只手上這會兒還插著針頭。只好偏過頭，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

    溫?zé)岬囊后w滋潤過黏膜，疼痛稍稍有所緩解?？陕曇羧耘f嘶啞地難聽，“謝謝你?！眴誊绲恼Z氣十分真誠。她是真的沒想到程鉞接個微信就能及時趕來。

    “不客氣?！背蹄X垂眸看了眼手上的杯子，“還喝么？”

    喬茜虛弱的搖頭。

    他隨手將杯子放在了床頭柜上，又扯過紙巾給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漬。

    這舉動其實有些過于親密，可不知道程鉞的表情太過正經(jīng)，還是喬茜此刻實在沒心思多想別的。竟然也沒覺得不妥。

    倒是隨著他的動作，她注意到程鉞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你受傷了？！怎么弄的？”

    “不要緊。”他避重就輕地答了一句，然后問道：“你奶制品過敏么？”

    喬茜不明所以，卻還是老實回答，“不過敏。”

    程鉞“嗯”了聲，沒有再說什么。

    喬茜和他說了幾句話，倒是稍稍恢復(fù)了精神。她突然想起什么，心頭一驚，“我到底得了什么?。渴遣皇恰?/br>
    “是挺嚴(yán)重。”程鉞截斷了她后面的話。

    挺嚴(yán)重！

    喬茜整顆心瞬間跌落谷底，原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更加慘白。

    “那……那我……那是……”她想問是不是絕癥，可結(jié)巴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程鉞看著她那副隨時能哭出來的模樣，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唇角。

    喬茜驚惶失措間，并沒有注意到他這個微小的表情。

    “智障。”低沉的聲音劃過她的耳膜，一字一頓。

    “什么？”喬茜光顧著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要死，一時竟連那兩個字的字面意思都沒能理解。

    程鉞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深邃的眼眸中光線暗沉，帶了絲復(fù)雜的情緒。“喬茜，你吃藥的時候都不看一看用量和日期么？”

    “哈？”她仍是有些不明所以。但看他的表情，卻隱約感覺自己應(yīng)該是被耍了。

    程鉞拎過旁邊的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伸手從口袋里掏出個小藥瓶。

    喬茜這次反應(yīng)倒快，一眼認(rèn)出那瓶子是自己吃的安神藥。

    程鉞將標(biāo)準(zhǔn)生產(chǎn)日期的地方旋轉(zhuǎn)到她眼前，“這瓶藥半年就過期了。”

    呃……

    喬茜瞠目。

    緊接著聽他說道：“這種藥每片質(zhì)量是1.5mg，標(biāo)準(zhǔn)用量一次不能超過3片，24小時內(nèi)最多3次。根據(jù)昨晚的化驗結(jié)果，你至少一口氣服用了15片左右。”程鉞頓了頓，語氣忽然染上幾分嚴(yán)厲，“喬茜，生命是你自己的。你不珍惜，別人也沒辦法。”

    可她沒有不珍惜啊……

    “……”喬茜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昨晚吃藥的時候精神狀態(tài)不好，只想著趕緊讓自己冷靜下來，根本沒注意日期。而且這藥她去年吃的時候，曾經(jīng)最多一次吃過10片，也沒什么副作用。誰知道這次過了期，又多了5片，就出了這么大問題，險些搭上自己的老命。

    程鉞看著她，沒有再說什么。

    喬茜早就發(fā)現(xiàn)這個人冷臉不說話的時候挺唬人。再加上她現(xiàn)在躺在床上不能動，又

    的確欠了他大人情，心里竟難得的有一點兒發(fā)怵。

    “那個……”她咧了咧嘴，笑容虛弱又不自然，“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br>
    “知道給別人添麻煩，以后就長點心。你不是三歲小孩子了，別像個智障一樣?！背蹄X這次倒是開了口，說出的話卻差點把人氣死。

    喬茜當(dāng)即黑了臉。

    要不是他救自己一命，就算她現(xiàn)在是個病人，也要跳起來和他拼個你死我活！

    “叩叩”，病房門突然傳來兩聲輕響。

    緊接著一個男聲隔著門板傳了過來，“程哥。”

    “是我的助理?！背蹄X簡單解釋了一句，起身走過去開了門。

    高盛一手提著箱牛奶，一手拎著個超市的大塑料口袋。站在外面沒往里進。

    “辛苦你了。”程鉞說著伸手接過東西。

    “哪的話?！备呤⒄Ｑ?，笑的有些曖昧，“那位小姐醒了么？還有什么其他事需要我，您別客氣。”

    “暫時沒有?！背蹄X無視他臉上的表情，“你可以滾回去休息了。”說完“嘭——”地一聲，毫不客氣地當(dāng)著他的面關(guān)上了門。

    這是間高檔加護病房。

    衛(wèi)生間獨立，除了一張病床還有一張沙發(fā)，另外配有飲水機和微波爐。

    程鉞走回床邊的時候，注意到口袋里的注射液已經(jīng)見了底。

    他把手里的東西都放在了椅子上，伸手關(guān)了輸液管上都調(diào)節(jié)器。將喬茜的手從被子下面輕輕挪了出來。

    喬茜體力消耗過度，剛才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已經(jīng)進入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此刻迷迷糊糊地被人一動，便清醒過來。

    “別動?！背蹄X怕她動彈，趕緊出聲提醒。然后一邊動作，一邊低聲安撫道：“藥打完了，我給你拔針。你繼續(xù)睡。”

    “嗯?！眴誊缬袣鉄o力地哼了聲，又閉了眼。

    然而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程鉞的手法輕柔嫻熟，針頭從血管中抽離時，她完全沒有半分感覺。只感覺自己的手被男人的大掌半包裹著。他的掌心托著她的，肌膚相貼，溫度炙熱。手背針眼的地方被他的指尖穩(wěn)穩(wěn)地摁住，有極輕微的木痛。

    這感覺……

    實在是怪怪的。

    喬茜不自在地動了動手腕，想收回手，告訴他“我自己來”。

    結(jié)果話沒出口就被對方看破了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