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珉淡淡道：“王妃果然處處為我著想?！眳s也不置可否，上官筠笑著上來扶著他進(jìn)屋坐下，一旁上官萍怯生生的捧了溫水毛巾上來梳洗，好幾個侍女都圍上來，替李知珉寬了大衣服，除了金冠，梳頭洗臉。

    上官筠有些疑心他在譏諷之意，只道他一貫喜怒不露，只笑著道：“咱們夫妻一體，應(yīng)該的。”

    李知珉已經(jīng)太累，這些日子發(fā)生了太多事，忽然讓他起了一股惡意：“說得也是，不如今晚，我便歇在主院吧？”

    李知珉身子不好，上次她們用藥，就讓他大病一場，那場大病可是實實在在的，今晚不可能再給他用藥，若是再讓上官萍代替，她們瞞不過，他偏就要看看這位害怕生孩子的王妃，究竟要怎么應(yīng)對——不錯，他記得那一夜，究竟是誰侍寢。

    說不上那一夜到底是順?biāo)浦?，還是情不自禁，他只知道曾經(jīng)他對這位王妃有過的期待，在那一夜，都變成了沉甸甸的羞辱抽在臉上……而曾經(jīng)已經(jīng)決定放手的小小宮婢，卻給了他另外一個開啟。他以為宮婢會留下，她卻仍然選擇了不揭穿此事，依然回鄉(xiāng)，他無法得知她那一夜的想法，于是他依然送給她早就預(yù)定好的結(jié)局，可是這一刻，他后悔了。

    上官筠含笑道：“王爺要歇在主院自然是極好的，只是今兒我身上不大好，讓萍夫人服侍王爺吧？我聽王mama說，萍夫人服侍得好，王爺喜歡。”

    李知珉嘴角微微一翹：“既是王妃身子不適，那就不必了，莫要擾著王妃，我回華章樓去，我其實也有些頭暈，萍夫人一會兒再給我按按?！?/br>
    上官筠面色不變：“也好，原本我應(yīng)了邀請，明日和霍家的二娘子去燒香，王爺沒什么事吧？”

    李知珉道：“沒事，王妃只管去吧?；艏叶镒?，是霍太尉家？霍柯的meimei？據(jù)說也有撒鹽詠絮之才?！?/br>
    上官筠點頭：“她于詩上頗有才華，她長兄霍柯也是京中勛貴里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了，王爺想必也見過他。霍二娘子找我，卻是想與我商量，聯(lián)合京中以及世家的若干女學(xué)中有才學(xué)的女子，聯(lián)名上書朝廷，請求開女舉?！?/br>
    李知珉點了點頭：“如今并不是好時機(jī)，當(dāng)初圣后攬權(quán)，如今東陽公主又才倒，少不得不少腐儒擔(dān)心女禍又起，當(dāng)初圣后當(dāng)朝，也沒有開成女科，只是從國子監(jiān)的女學(xué)里選拔了些女官罷了。要知道女子總要嫁人生子，為官理政太難了?！?/br>
    上官筠道：“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并沒有希望一次成功，先投石問路，看看朝廷反映，看看阻力來自哪里，咱們慢慢地再辦起來。”

    李知珉點了點頭，默然不語，這位王妃，一貫胸有大志且百折不撓，和一般凡女不同，從前他是極欣賞她這一點的，可嘆當(dāng)自己也變成她往上攀爬的一塊墊腳石的時候……

    上官筠卻仍與他說話：“大家希望我為首倡領(lǐng)頭的，還有若璇meimei也說要參加，不知王爺可同意？”

    李知珉道：“此事不易，王妃既有想法，只管去做便是了，若是辦好了，倒也能讓民間許多良家女子，能有個掙扎向上的機(jī)會，不至囿于院墻之內(nèi)，也算是青史留名的好事，我反正閑王一個，病軀也不怕犯了誰的忌諱?！敝荒苷f上官筠想必要將這個王妃的身份利用到淋漓盡致。

    上官筠一貫就喜歡李知珉這從不為難婦人和身邊人的性子，含笑道：“王爺信任我，我自然盡力做好?！?/br>
    李知珉?yún)s心里想著那一直找不到的女子——若是她有機(jī)會科舉，想必一個女狀元總是能拿到的吧？不知流落在哪里的她，若是知道朝廷開了女舉，可會去參選？

    夫妻二人相敬如賓，用過了飯，各自回房無話。

    應(yīng)府，聽了應(yīng)無咎的稟報，應(yīng)夫人怔怔看著應(yīng)無咎，臉上呆呆的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應(yīng)欽嚇得上前抱住了她：“碧蘅，沒事的，我讓人再去找，這么大個人，一定能找到的！”

    應(yīng)夫人搖了搖頭，一行清淚落下：“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懲罰我的自作聰明，懲罰我的自私和淺薄?！彼闹械幕诤逕o以復(fù)加，她的女兒，本該是千嬌萬寵在她庇護(hù)之下的女兒，本該是高貴家族中的嫡女，卻因為她的遲疑，她的自私，她的丑陋，弄丟了，她終究是弄丟了她的女兒。

    第125章 新生

    同樣接到再一輪搜索以后無濟(jì)于事的李知珉也沉默了。

    高靈鈞低低道：“趙家那邊已經(jīng)再三詢問過了，雖說一口咬定是趙娘子住不慣，回京了，到底是趙娘子的親生父母，我們也沒好真的當(dāng)犯人審問，不過問到和土司世子那邊的親事的時候，趙家夫妻都面有驚慌和愧疚，想來是因為親事起的齟齬無誤了，那趙家的二小姐甚至破口大罵，說趙娘子搶她的親事，勾引世子，yin蕩無恥，可想而知當(dāng)初鬧翻的時候，十分不堪。”說到這里，連高靈鈞都在替趙娘子憋屈，趙娘子是什么人啊，王爺一直最寵愛的女官，只要留下來，一個側(cè)妃是肯定有的，就算不留，只看上官麟、應(yīng)無咎，不是世家嫡子，就是一方梟雄，一個土司世子，算什么？

    李知珉面沉如水，并沒有再追問這些，原因不重要，他閉上眼睛，在靜謐的黑暗中想著，如果他是小丫頭，應(yīng)該會如何選擇？不回京城，兩個孤身女子，去什么地方，才能安住？

    不能是小城，而應(yīng)該在大城，越小的地方，越是宗族勢力壟斷，容不下獨身女子，沒有父兄庇佑，沒有家族保護(hù)，只能找個極為熱鬧的城市，每日大量陌生人來去，人們忙于生計，無暇管太多人的閑事，大部分人生活過得去，不會覬覦兩個孤身女子的錢財，更重要的是，有守軍有衙差管理著城市治安，罪人會被懲戒被震懾，不會有人冒著被問罪殺頭的風(fēng)險去輕易謀奪人的資產(chǎn)。地方官還得比較有點基本的cao守，不會敲骨吸髓的欺壓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