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則再次拱手，“某告辭。”

    等穆則的身影消失在客棧外的時(shí)候，宋溪亭這才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的步履沉穩(wěn)，面色凝重，“這個人不是善茬，與他打交道千萬要小心?！?/br>
    崔敘轉(zhuǎn)身問道：“師兄認(rèn)得此人？”

    宋溪亭眉毛微挑，“若是吾猜的沒錯，此人應(yīng)該是永績?nèi)甑臓钤?，穆則予?！?/br>
    “穆則予？”崔敘將這個名字咀嚼一遍，“我倒是不曾聽說過此人?！?/br>
    崔敘年幼時(shí)就拜了宋先生為師，宋先生對他極為看重，每年的秋闈考試后，都會尋來考題叫他做一做，并且還會將那些好的進(jìn)士文章抄錄下來，與他研讀。

    宋先生時(shí)常告誡他，“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每家的文采風(fēng)范都是不一樣的，你不一定要學(xué)，但一定要懂，君子百家，總有精華可取之。”

    所以崔敘熟讀了大部分的進(jìn)士文章，此人既然是狀元郎，說明他的文章定是文采菲薄、驚絕艷艷，他怎么會毫無印象？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彼蜗ふZ調(diào)幽寂深遠(yuǎn)，“此人雖然是永績?nèi)甑臓钤?，可是在同一年，他的狀元之位被剝奪了?！?/br>
    “此話何意？”崔敘這下子真的疑惑了，狀元乃是圣人親自指的，怎么會在同一年被剝奪？？“說來話長。”宋溪亭有些郁悶，但還是解釋道：“那年你跟著崔郎君去了崔家，當(dāng)然不知，秋闈殿試時(shí)，穆則予憑借好才華，在殿上直言不諱，舌戰(zhàn)群儒，圣人對其剛毅果敢、敢作敢為的性子尤為欣賞，于是便力排眾議欽點(diǎn)為狀元郎，但是在簪花游街三日后，此人被同窗舉報(bào)，說是他之前的文章內(nèi)存蠱惑、挑釁圣人之語，其心術(shù)不正，難為大用，理應(yīng)剝奪狀元之資格?！?/br>
    崔敘的臉色變得凝重，“圣人信了？”

    宋溪亭苦笑，“自然不信的，那些文章圣人也看了，只是言辭犀利些，大多以批判為主，若說他性格偏激也就罷了，說是心術(shù)不正倒有些過了。”

    他似乎想到了當(dāng)年的長安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嘆了一口氣道：”只是穆則予性格太過剛硬，也不屑解釋，任由那臟水潑到他的身上，到最后學(xué)子們紛紛跪在皇宮前請?jiān)?，圣人無奈，才剝奪了他狀元之名。”

    崔敘蹙眉，“真真是小人行徑?！?/br>
    他豈會看不出其中的深意，定是他擋了某些人的路，才會招來橫禍，永績?nèi)?，圣人還不曾掌握朝廷，下令奪位應(yīng)是形勢所逼。

    “誰說不是呢？”宋溪亭道：“當(dāng)年父親曾想著將他收入門下，豈料此人心高氣傲，在被奪了狀元之名后，竟然當(dāng)著長安百姓的面大罵朝廷官官相護(hù)、滿目污穢，圣人不得已才將他逐出長安，父親覺得此人心胸狹隘，遇事沖動，恐難成大事，這才罷休?！?/br>
    崔敘不禁有些感嘆，“也是時(shí)運(yùn)不濟(jì)?！?/br>
    “哎，只是不知道此人怎地來到了江南，入了南王麾下？”宋溪亭疑惑道：“其實(shí)當(dāng)年圣人留了轉(zhuǎn)折的余地，雖說奪了他狀元之名，可到底沒有不許他再入秋闈，以他的才氣，大可收斂鋒芒，來年再戰(zhàn)?！?/br>
    能在第一次下場就得了名次的，大多數(shù)有真材實(shí)學(xué)之人，每年考不中的人海了去了，有的人考一輩子也沒有考上過，來年再考也不是丟人之事。

    “恐怕是抹不開臉面吧？”崔敘猜測，先被指為狀元郎，又被奪了去，這放在誰的身上都接受不了，心存怨念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宋溪亭搖了搖扇子，幽幽道：“我說起此事是要告訴你，這人經(jīng)歷非凡，看他今日高傲的氣性，想來這么多年性子沒有變，我在江南多年不曾聽說過他的名諱，可以看出此人為人低調(diào)謹(jǐn)慎，他被派來請你，應(yīng)是深得南王器重道，你不可不小心?！?/br>
    這個人雖然看起來謙虛有禮，但話里話外都分毫不讓，帶著強(qiáng)勢、孤傲之意，斷不會是善茬。

    “謝師兄指點(diǎn)?！贝迶Ⅻc(diǎn)了點(diǎn)頭，“再怎么樣，我與南王同為皇族，他不會對我下手的?！?/br>
    “你心里有數(shù)便好。”宋溪亭對自家?guī)煹苓€是了解的，深知他是個有分寸之人，“若是去一趟宣城，只怕這里的事要暫時(shí)擱置了?！?/br>
    崔敘斟酌了片刻，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此番我打算獨(dú)自前去，請師兄留在此地協(xié)助阿榆辦案。”

    “你說甚？”宋溪亭擰了擰眉，不滿地看著崔敘道：“你可要想好了？云中如今不在身邊，如英又留在了邊關(guān)，你身邊僅有婁大可用，我若是不陪著……不妥不妥！”

    崔敘笑了笑，“師兄莫急著否定，此次來江南的目的就是為了查清江家一案，我已經(jīng)派人去暗中尋找當(dāng)年的證人和流失的財(cái)物，年代已久，想來近日會有收獲的，與其你們跟著我跑一趟，還不如在這等消息，我此番只是去拜訪一二，不會久留?！?/br>
    見宋溪亭臉上還是不贊同，崔敘又道：“再者，我與南王有過幾面之緣，他與我阿娘關(guān)系尚可，斷不會對我動手，我此行并無危險(xiǎn)?！?/br>
    “話雖如此，可只是你一人到底有些不放心?！彼蜗さ溃骸安蝗缥遗隳阕咭惶耍晕宜渭业拿?，想來撐腰是夠了?！?/br>
    崔敘擺擺手，“師兄，你莫要爭執(zhí)了，你留在這里照看阿榆和蓁娘便好，你莫要忘了，盈娘和儷娘還需要有人盯著，旁人我不放心?！?/br>
    “這……”宋溪亭隱隱有說服之相。

    第四百六十二章：哄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