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周五了，你應(yīng)該要上夜班了吧，下午先去學(xué)校把明月接回來??！”剛從醫(yī)院出來的中年女人拐去了菜市場，邊走邊撥通了個電話。

    說是中年女人不太貼切，她整個人都很滄桑，齊耳黑發(fā)里不難看出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銀絲，但整個人卻很利索，步伐很快，買菜挑選的目光和動作都很犀利。

    那頭的男聲懶懶的，像是剛起床，不知他問了句什么，女人頓了下，說：

    “她就待在家里寫作業(yè)嘛，你又沒空，她在家待兩天就又回學(xué)校了，沒什么大問題?！?/br>
    下午四點(diǎn)鐘不到，顏明路出了門，街道小學(xué)外已經(jīng)站了不少家長，但而他這么年輕的小伙子卻是少見，不少人投來打量的目光。

    他一身黑色短袖短褲，頭上戴著頂鴨舌帽，陰影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五官，但從身形就能看出他出眾不凡，夏季衣服很薄，肩膀瘦削，但隱隱能看出線條。

    下午的太陽還是很烈，他像是一點(diǎn)感覺不到似的，赤著雙臂，雙手插兜，白皙修長的長腿踩著黑色帆布鞋，沒站一會兒就無聊得搓地。

    等了將近十分鐘，學(xué)生陸陸續(xù)續(xù)出了校門，陽光刺眼，顏明路瞇著眼睛在清一色的校服里尋找熟悉的臉，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一個瘦瘦的、眼睛黑亮小女孩已經(jīng)停在了他面前。

    他愣了下，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眼睛倒挺尖?！?/br>
    許明月看了他一眼，“是你很好認(rèn)。”

    外面的家長大多撐著遮陽傘，誰像他那么特立獨(dú)行，什么也沒有，頂著帽子杵在學(xué)校門口，想看不見都難。

    仗著自己膚色白，為所欲為，招人恨。

    一路上遇到的家長和孩子都在興高采烈地說話，顏明路看了看身旁一言不發(fā)的小姑娘，想了下，開口問道：“晚上想吃什么？”

    許明月背著書包在前，“媽應(yīng)該已經(jīng)做好飯菜放在冰箱了吧?！?/br>
    他一頓，“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沒回頭，“每次都是這樣。”

    確實(shí)是這樣，顏明路接不上話，也就不再出聲，兩人一前一后回了家。

    顏明路初中時父母離婚，初三時顏琴帶著他嫁給了許父，生下了許明月。也許是兩人同母異父，也許是年齡相差太大，總之，兄妹倆關(guān)系不太親密。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路邊，顏明路在一輛深藍(lán)色的摩托車旁停下，插上鑰匙，抬腿跨了上去，剛打著火，看著瘦小的小姑娘非常靈活地跳上后座，抓著顏明路的衣擺，波瀾不驚的來了句：“好了，走吧?！?/br>
    摩托車的轟鳴聲響起，速度逐漸變快，一溜煙兒就沿著寬闊平直的馬路消失不見了。

    坐在摩托車上要涼快很多，燥熱的空氣被猛烈劈開，形成持續(xù)的風(fēng)，迎面緊緊擠壓過來，呼吸都有些困難，但身上的汗很快被風(fēng)干了。

    許明月忽地出聲：“哥?！?/br>
    聽見她的聲音，顏明路稍微降下車速，微微側(cè)過頭，“怎么了？”

    “珍珍姐呢？我好久沒見到她了?！?/br>
    顏明路頓了兩秒，“她忙著呢。”

    別看許明月才8歲，其實(shí)很早熟，腦子里想法也多，顏明路跟她交流很少，但她一開口總能讓他吃驚。

    果然，許明月一副看透的表情，語氣也很老成：“她把你甩了？”

    顏明路“嘖”了聲，“小孩子別管那么多?！?/br>
    “別以為我不知道，”停頓了一會兒，盡管她很用心在掩飾，還是能聽出語氣中的脆弱自責(zé)，“她是不是嫌棄我拖你后腿?。俊?/br>
    拐進(jìn)車流較少的支路，摩托車在路邊緩緩?fù)Ｏ拢伱髀烽L腿撐著地，輕輕嘆口氣，轉(zhuǎn)頭望著紅著眼睛的小姑娘，“你聽誰說的？”

    許明月沒吭聲，架不住顏明路一直問，喉嚨一緊，忍不住抽噎道：“青姨說的，我聽到她跟媽說珍珍姐沒看上你是嫌我們家，嫌我是累贅……”

    顏明路真是不知道怎么哄這么大的小姑娘，說買糖買玩具很顯然是逗人玩，一點(diǎn)用都沒有，要是講道理，有些話又不適合講給她聽。

    默了半晌，他柔聲道：“跟你沒關(guān)系，就是我們不想處了而已，非要找個理由，那就是我沒看上她，她也沒看上我，你可別多想，這么大的鍋怎么好意思讓你背，也不怕把你那小身板壓折了?！?/br>
    小丫頭還一抽一抽的，抵著他后背一顫一顫的。

    他勾起嘴角一笑，漆黑明亮的眼睛閃著光，渾然不在意道：“你看滿大街還能找出一個比我?guī)浀娜藛?？我哪兒像找不到女朋友的人？真是皇帝不急……?/br>
    后面幾個字他沒說出口，因?yàn)樵S明月已經(jīng)收起難過，沖他“嘁”了聲，“看你這么自戀，我才怕你找不到呢?！?/br>
    顏明路笑了笑，正色道：“你一天天小腦瓜子別凈琢磨些沒影兒的東西，等會兒吃完飯就去寫作業(yè)，不會的趕緊趁我休息在家問我?！?/br>
    “哦。”她悶悶地應(yīng)了聲，抓著他的衣擺，很快就到了家。

    鑰匙往茶幾上一扔，顏明路開了空調(diào)，拿過遙控器遞給許明月，“看會兒電視歇會兒吧，等會兒再熱飯去?！?/br>
    電視上放著最近很火的古裝偶像劇，許明月看得津津有味，顏明路掃了眼，他估計許明月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是從那些電視劇里學(xué)的，蹙眉道：“你少看點(diǎn)這種電視劇，把腦子都看壞了?！?/br>
    許明月看得入迷，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

    顏明路靠在沙發(fā)上出神，腦海里想著兩人剛剛在路邊說的話。

    他退伍沒多久就進(jìn)了二醫(yī)，別人21歲大學(xué)甚至還沒畢業(yè)，他已經(jīng)工作一年半了。兩個多月前，顏琴朋友孫佩聽說他沒女朋友，介紹樓下水果店的女孩給他。

    兩人一共見過兩次面，第一次是孫佩請大家在家里吃飯，安排他倆坐一起，還有一回，是趙珍主動約他，他把地點(diǎn)約在了許明月學(xué)校門口，讓趙珍跟他一起接許明月放學(xué)。

    三人在學(xué)校外的餐館里吃了頓飯，可謂是別別扭扭，趙珍說了幾句他不接茬，后來她就跟許明月聊些逗小孩的話，再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想想趙珍當(dāng)時的表情他就想笑，其實(shí)他就是故意的，趙珍單獨(dú)約他，他非要帶上許明月，就是故意惡心人。

    他回來沒多久，那些親戚鄰居就開始cao心這些事，顏琴跟他提過幾回，他都沒答應(yīng)。那回孫佩先斬后奏，人都叫到家里了，喊他過去吃飯，說是顏琴也在，結(jié)果剛坐下就明白她們的意圖，但又不好發(fā)作，還是留了電話。

    后來沒了下文，估計陳立青和顏琴閑聊時說了幾句，知道他帶著許明月去吃飯，說了些猜測，就讓許明月聽見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