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循著聲音回頭，只見一個(gè)頎長挺拔的身影從樓梯口朝這走來。

    顏琴一陣欣喜，最先出聲：“明路，你來得正好，幫忙把你殷姨背到樓下?！?/br>
    秦雨露訝然，目光緊緊跟著他，看著他在身旁落定，輕輕地長吐了口氣。

    他看了她一眼，喊了顏琴和殷華章，又沖楊凈點(diǎn)點(diǎn)頭。

    “殷姨，我背您下樓?！闭f完就在殷華章面前蹲了下來。

    殷華章只見過顏明路兩次，知道他是顏琴的兒子，仍舊有些不好意思。

    顏明路仰起頭看向秦雨露，“搭把手。”

    秦雨露掃過緊閉的電梯門，上前兩步，正要扶著殷華章慢慢起身，余下兩人趕緊走到另一側(cè)幫忙。

    一陣窸窣聲，秦雨露轉(zhuǎn)頭看著他，“好了?！?/br>
    顏明路應(yīng)了聲，站起身朝樓梯口走去，每一步都很穩(wěn)當(dāng)，殷華章一米六的個(gè)子在他背上竟然顯得輕巧。

    秦雨露跟在后面，聽著他沉穩(wěn)的腳步聲，和胸腔里的震動一下一下重合。

    楊凈在后面問顏琴：“這是你兒子？”

    顏琴滿臉笑意，“是，我大兒子?！?/br>
    “小伙子可真帥啊！今年多大了？”

    “生日過得晚，快22了?！?/br>
    “比我們家那個(gè)小一些，那和雨露差不多??！”

    “談對象了嗎？”

    顏琴搖搖頭，“他總說不急，那我也不急?！?/br>
    楊凈大笑出聲，“這么帥的小伙子，不應(yīng)該啊！”

    兩人聊著天，落后幾步。秦雨露沒回頭，目光朝前，只能看到他托住殷華章膝彎的手臂線條突起，結(jié)實(shí)有力，雙腿邁著矯健的步伐，轉(zhuǎn)眼就到了一樓。

    秦雨露回身，楊凈瞧見了，趕緊展開輪椅，幾人扶著殷華章坐下。

    天有些陰，街上的車似乎都少了些，等了好半天，才有一輛出租車停下。一行人朝車走去，司機(jī)瞧見坐在輪椅上的殷華章，隔著車窗擺擺手，“我這車放不下輪椅，不接不接！”說完升起車窗，立刻發(fā)動車子開遠(yuǎn)了。

    楊凈“嘿”了聲，“怎么回事兒啊？輪椅有什么的，折起來放后備箱就是?！?/br>
    又等了幾分鐘，一輛出租車朝他們駛近，秦雨露抬腳，身側(cè)一人卻比她更快地敲了敲駕駛窗玻璃，他彎腰看著司機(jī)說：“我們有一個(gè)需要坐輪椅的人，可以接受嗎？”

    秦雨露貼著他胳膊，急忙湊過去補(bǔ)充說：“輪椅可以折迭！”

    兩個(gè)人的距離近得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渾身被淡淡的柔和的香氣縈繞著，她俯低身，柔順黑亮的長發(fā)順著他的肩膀滑進(jìn)他脖子，很癢，顏明路忍不住聳了下肩。

    司機(jī)點(diǎn)點(diǎn)頭，“上車吧?！?/br>
    秦雨露一喜，回頭朝她們招手，嘴唇擦過什么，涼涼的。直到瞥見抱著殷華章上車的背影，耳尖通紅，她反應(yīng)過來，臉頰guntang。

    楊凈站在路邊接電話，秦雨露聽到了琦琦的聲音，很快，楊凈掛斷電話便說有事要回家。

    殷華章沖她擺手，“孫子找你就趕緊走吧，我這邊這么多人，用不著你cao心，回去吧。”

    秦雨露坐在殷華章旁邊，半路上忽然聽見她說：“你什么時(shí)候有空，去把車學(xué)會?！?/br>
    秦雨露疑惑：“學(xué)車干嘛？”

    “給你買輛車，以后干什么方便些?！?/br>
    想起剛剛出租車拒載，她“哦”了聲，認(rèn)真考慮起這個(gè)問題。

    到了樓下，看到熟悉的樓梯道，秦雨露轉(zhuǎn)頭望著顏明路，一拍腦袋。最近忙得腦子都是暈的，幸好遇到他，不然就算醫(yī)院電梯沒壞，她也只能推著殷華章在樓下干著急。

    還沒等她開口，顏明路已經(jīng)屈身蹲下，顏琴幫忙托了把，他熟練地背著殷華章上了樓梯。

    秦雨露折起輪椅跟在后面，面上泛紅，滿懷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忘記家里也沒電梯了。”

    秦雨露家在六樓，背著人爬上去，肯定給他累得夠嗆。

    沒等他開口，顏琴走在最后，寬慰她說：“他好歹也在部隊(duì)待了兩年，大男人就該出出力氣，不然白長那么高！”

    顏明路似乎笑了聲，在樓梯層級間的平臺上歇了口氣，白花花的墻壁上是孩童的幼稚筆觸，金黃的太陽，粉色的花朵，扎著小辮穿著裙子的小女孩和張嘴大笑露出門牙的小男孩手牽手……雜亂的涂畫為泛舊老化的建筑平添幾分生趣。

    那次著急，加上好幾戶人家門口的燈壞了，匆忙中沒有注意到，不知道里面有沒有她的杰作。

    家住在頂樓，秦雨露從來不數(shù)樓層，埋頭直走，正跟顏琴說完話，回頭就見前面的人停在左側(cè)門口。

    她愣愣地看著他，“怎么了？”

    殷華章沒好氣道：“趕緊開門?。　?/br>
    秦雨露仰頭從樓梯縫隙里看到樓頂?shù)乃鄩?，這才驚覺，已經(jīng)到家了。

    她趕緊從包里掏出鑰匙開門，扭頭問：“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兒？”

    顏明路把殷華章放到了沙發(fā)上，喘了口氣，笑笑說：“猜的?！?/br>
    秦雨露不信，殷華章叫她去泡茶，顏明路跟著她進(jìn)了廚房，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你來過我家嗎？”

    他點(diǎn)頭，平復(fù)著呼吸，胸膛微微起伏，“來過。”

    本是隨口一問，秦雨露驚訝，“什么時(shí)候？”

    “殷姨摔倒那天，是我出的車?！?/br>
    “這么巧？”秦雨露瞪大眼，聲音低了幾分，“真是多虧你們了，我那天不在家?！?/br>
    遞過一杯茶給他，她問：“你今天休息嗎？”

    顏明路點(diǎn)頭，“今天夜班。”

    “那你下午去醫(yī)院干嘛？”

    不知不覺話多了，她脫口而出，顏明路看著她黑亮的眸子，拿起茶湊到嘴邊，有些燙，他抿了一口，“有事?！?/br>
    殷華章嘴上感謝不停，還要留顏明路吃晚飯，聽說他要上班無奈作罷，囑托他有空時(shí)來家里吃飯。

    顏明路點(diǎn)頭，秦雨露送他出去，路過綠化帶里的一片桂花，晚秋堪過，米粒似的花朵早已凋零，細(xì)密鋪了滿地，途徑仍能聞到淡淡的清香。

    顏琴頭一回來家里，很多東西不知道，秦雨露就住了下來。

    兩人一起去附近菜市場的路上，顏琴忽地看向她，問：“雨露，你覺得我們明路怎么樣？”

    秦雨露呼吸一滯，不知道顏琴什么意思，無措地避開她眼神，“挺好的啊?！?/br>
    “是嗎？”顏琴疑惑，又無奈嘆了口氣，“那怎么討不到女朋友呢？”

    秦雨露沒接話，顏琴自顧自說：“現(xiàn)在大家都要找有文化的，估計(jì)聽說他沒上過大學(xué)，人家姑娘看不上。也怪我們拖累了他，其實(shí)他以前學(xué)習(xí)很好的，在市重點(diǎn)高中讀書，高考成績本來能上重本的，人也活潑些，現(xiàn)在性子也悶得很……”

    秦雨露默然，她知道，就是見過他原本的模樣，現(xiàn)在才會更加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