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最后一次練車，天氣很糟糕，每年都是這樣，越是臨近過年就開始降溫下雨。

    外面實(shí)在太冷，顏明路沒有騎車，就站在小區(qū)外等秦雨露，兩人肩并肩步行去駕校。

    兩人今天心有靈犀，不約而同穿著黑色及膝羽絨服和白色內(nèi)搭，一同學(xué)車的大姐一臉八卦地問兩人是不是在談戀愛，顏明路看了眼望著別處假裝沒聽見的秦雨露，一同沉默。

    剛走到小區(qū)外，天上忽地飄起小雨，秦雨露抬頭望了望灰白的天，“下雨了！”

    身邊那道高大身影走近了些，把她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上，“跑兩步，別淋濕了?！?/br>
    秦雨露抬頭看他，細(xì)密的雨絲落在他蓬松柔順的短發(fā)上，冷白皮膚上眼圈是淡淡的烏青，透出nongnong的疲色，她拉著他的手小跑著，“你怎么不戴帽子？”

    顏明路看著她笑，“那你怎么不幫我戴？”

    “我手冷?！?/br>
    兩人在小區(qū)樓旁的遮雨處停下，狹口風(fēng)很大，秦雨露朝顏明路湊近了些，“脖子好冷。”

    顏明路垂眸看她，纖細(xì)脖頸光溜溜的，冷風(fēng)全灌進(jìn)去了，他伸手幫她把外套拉鏈拉到了頂。

    脖子頓時暖和許多，秦雨露又說：“臉也好冷?！?/br>
    顏明路盯著她的臉看了好半天，啞然失笑，“怎么你哪哪兒都冷？”

    秦雨露笑吟吟道：“我怕冷啊！”

    他笑著抬起雙手貼著她的臉，剛觸上去，冰涼涼的。

    秦雨露一時羞窘，她沒想到他真的要用手給她捂臉，臉頰和耳朵在發(fā)燒，分不清是他手心的熱意，還是心底涌上的燥意。

    地上已經(jīng)被打濕變成深色，秦雨露問他：“下雨了你怎么回去？要不我回去幫你拿把傘——”

    話還沒說完，面前的人忽地收回手，訕訕地看向她身后，“殷姨?！?/br>
    秦雨露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個“殷姨”指的是誰，扭頭看去，頓時眼皮狂跳，僵在了原地。

    殷華章兩手提著菜，滿臉驚愕地看著兩人，一時話都忘了說。

    叁人臉上都是不同程度的意料之外，除此外，沉默中還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意味。

    好半晌秦雨露澀聲道：“媽，你去買菜了??？”

    殷華章掩飾好臉上的僵硬，看著她“嗯”了聲，轉(zhuǎn)頭對顏明路淡笑說：“小顏啊，正好遇到，去家里吃頓飯吧?！?/br>
    秦雨露直覺不妙，下意識出聲替他拒絕：“他累了，你就讓他早點(diǎn)回去休息吧?！?/br>
    顏明路正欲開口，聞言垂眸看她，見她一臉緊張，沒有說話。

    殷華章冷冷地瞥了眼秦雨露，不以為然，“再累那也要吃飯啊，吃完再回去休息?！?/br>
    秦雨露還想說什么，顏明路抬手拍拍她，側(cè)頭沖殷華章說：“那麻煩殷姨了?！鄙焓纸舆^殷華章手上的菜。

    殷華章推辭兩下就遞給他，抬腳回家，秦雨露在后面撞撞顏明路，不滿道：“你干嘛答應(yīng)??？”

    顏明路臉色微變，淡淡道：“殷姨提了，不好拒絕?！?/br>
    “就一頓飯而已，又不是多重要的事?！?/br>
    顏明路腳步一頓，偏頭看她，“你不想我去？”

    秦雨露抿著唇，臉色不太好，心里總歸是不安，“我還沒準(zhǔn)備跟她們說，太突然了。”

    顏明路臉色也沉下來，沒再說話。

    聽到身后兩人壓低聲的對話，殷華章眉頭緊皺，忽地叫了聲秦雨露，“你拿了鑰匙吧，走快點(diǎn)去開門。”說著就推著秦雨露走在最前面，順勢把兩人隔開了。

    沒人再說話，氣氛安靜得沉悶，秦雨露轉(zhuǎn)頭問：“媽，你請了誰來家里吃飯？”

    殷華章沒回答她，進(jìn)門換鞋后接過顏明路手上的東西，“給小顏拿拖鞋?！眮G下這句話就進(jìn)了廚房。

    秦雨露悶頭打開鞋柜，她知道心底的不安來自哪里了，殷華章面上平淡，但一些細(xì)微的舉動已經(jīng)透露出這種冷淡下的隱怒，以及無聲的否決。

    顏明路站在門口沒有進(jìn)去，“我出去買點(diǎn)東西?！?/br>
    秦雨露心不在焉，“哦”了聲，看著他轉(zhuǎn)身下樓。

    外婆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秦雨露陪著她坐了會兒，又不安地起身去了廚房，她沒敢靠殷華章太近，只把流理臺上的購物袋整理好放進(jìn)冰箱。

    再出來時，沙發(fā)上已經(jīng)是一老一少在聊天，宋清枝笑得不見眼，拉著顏明路說個不停。

    秦雨露泡了杯茶遞給他，轉(zhuǎn)身才看到客廳桌子上一堆各式各樣的水果，想必是他剛剛出門去買的。

    沒幾分鐘，有人敲門，秦雨露打開門便看見一對氣質(zhì)溫和的中年夫妻，兩人都提著一堆東西。

    “陳叔叔，唐阿姨?！?/br>
    女人打量著她，很是滿意地笑道：“好幾年沒見，長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秦雨露抿唇笑笑，還未意識到她眼中的審視從何而來，直到大家團(tuán)團(tuán)圍坐在桌邊，唐樂不時提到她兒子，緊接著又刻意地問秦雨露話時，秦雨露頭皮一緊，蹙眉望著殷華章，怪不得殷華章今天想起來叫老陳夫妻倆來家里吃飯。

    秦雨露迅速抬眼，心虛地看了眼圓桌對面的人，只見顏明路面色如常地低頭吃飯，她若無其事地別開視線，假裝夾菜，沒注意他始終只朝面前的那盤菜伸筷子。

    “我們家那個要是有雨露一半聽話就好了，叫他一起過來吃飯，他說跟朋友約好了，怎么說都不跟我們一起過來?！?/br>
    “沒事兒，以后有的是機(jī)會吃飯。跟朋友多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很好的，我們雨露要不是學(xué)車，估計寒假也是天天宅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唐樂眉開眼笑，“那好啊，正好互補(bǔ)，以后讓他多約雨露出去玩！”

    桌上的人再聽不出這話的言外之意那就不正常了，秦雨露胸腔憋悶，殷華章給她安排了個相親局等著呢，相親對象還沒見到，把人父母直接叫到家里，也是稀奇。

    桌上人聊得火熱，話題未免太遠(yuǎn)了些，唐樂說：“我還有兩年退休，要是動作快的話，正好能在家?guī)兔O子?！闭f完揶揄地看了眼秦雨露，爽朗大笑。

    秦雨露渾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涌，又羞又怒，她倏地低頭，躲開他們打趣的視線，觸及對面那道探究的冰冷的目光時，渾身不自在，聽到殷華章附和的笑聲，她頭垂得更低了，難堪壓倒了其他的復(fù)雜情緒充斥在腦海。

    她要怎么面對他呢，一個小時前她媽邀請他來家里吃飯，而一小時后就當(dāng)著他的面撮合她和另外一個男人。殷華章在明明知道兩人的關(guān)系仍選擇這么做，以這種方式表達(dá)她對顏明路的輕視，對這段關(guān)系的不贊成。

    秦雨露抬眼看著他，他的眼皮耷拉著，眼底烏青愈發(fā)明顯，困倦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著。他昨天夜班，一夜沒睡，早上起來就跟她去練車，晚上又被殷華章叫來吃飯，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休息了。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也朝她看來，除了疲憊，秦雨露看見了他眼底的落寞，周身被沉郁頹然所籠罩。

    秦雨露愧疚更甚，摸出手機(jī)給他發(fā)短信：你吃飽了嗎？跟我媽說一聲你回去睡覺吧。

    顏明路手機(jī)震了震，打開看了后回復(fù)：無妨，吃完飯再走。

    宋清枝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抬手給顏明路夾菜，“小顏啊，嘗嘗紅燒魚，這條魚是我早上去菜市場挑的，刺少rou多，rou質(zhì)嫩得很?！?/br>
    “謝謝外婆?！?/br>
    殷華章這才像是想起他的存在，笑著招呼說：“小顏多吃菜?。≡趺礇]見你動筷子呢！千萬別客氣??！”

    顏明路笑笑，“殷姨我吃著呢?！?/br>
    陳毅夫婦朝他看了眼，聽殷華章說他是熟人家的孩子，幫過忙所以請人家來吃頓飯，并沒多想。

    女人要自來熟很多，笑瞇瞇地朝顏明路看了好幾眼，忍不住贊他長得帥，夸他性子沉穩(wěn)，見他不怎么說話，還主動搭了幾句話，無外乎年齡工作家庭。

    結(jié)果剛聽顏明路的回答，唐樂臉上笑意很快淡了下去，欲言又止地嘆口氣，滿臉失望，不用說出來都知道她想表達(dá)什么。

    桌上倏地安靜了幾秒鐘，尷尬得無以復(fù)加。

    殷華章和唐樂兩個女人作為家長開始借著聊天暗暗介紹兩個孩子的情況，饒是秦雨露沒怎么用心聽都捕捉到了些關(guān)鍵信息，比如對方是獨(dú)生子，工作穩(wěn)定，父母已經(jīng)給他買好了婚房，他有輛車。

    哦對，殷華章還問了顏明路許明月轉(zhuǎn)學(xué)的事辦沒辦好，陳毅就說實(shí)驗小學(xué)招生辦主任是他堂哥，有問題他可以幫忙打個電話。

    顏明路拒絕了。

    秦雨露腦子一團(tuán)亂麻，都不記得這頓飯怎么結(jié)束的了，怕晚上降溫，下雨后路面容易結(jié)冰，陳毅夫婦吃完便準(zhǔn)備回家。

    殷華章非要送他們下樓，秦雨露跟顏明路中間隔著兩個人，她看著他擺擺手道別后轉(zhuǎn)身離去，背影寂寥，一句話也沒說上。

    秦雨露跟著殷華章朝樓道走了兩步，終于頓住腳步，“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上樓吧?！?/br>
    不知道40章能不能寫到，我也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