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們的‘神’是個什么東西，你們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和對方直接對話過？貓頭鷹法庭，我猜想，你只是在無數(shù)的宇宙里聽到幾聲囈語，就被污染、被侵蝕、被蠱惑的發(fā)了瘋——你們自顧自的主導(dǎo)了這一切，但是我告訴你們，這一次哥譚沒有人會受傷，只有你們這些混蛋的財產(chǎn)會蒸發(fā)，變成投入‘哥譚明日計劃’的一串零。”

    他看著巖壁上男人再一次情緒激動起來，最后冷酷地笑了笑：

    “——而這一切，你們的‘神’，根本從頭到尾連一個字都聽不見。這就是我們的地球?！?/br>
    布魯斯把貓頭鷹痛苦的咆哮扔在身后。他抓握著巖壁上突起的石塊，看準(zhǔn)方向往下爬。他不在乎自己的西裝又被蹭到了灰，說實話也已經(jīng)很久沒輪到布魯斯·韋恩來做這種事了，一般來說穿蝙蝠裝的時候他會直接往下跳，而布魯斯只能可憐兮兮地攀巖。

    一只手又一次拽住他的后衣領(lǐng)，布魯斯感到自己重心一空，他趕緊松了手。一種熟悉的失重感傳來，洞窟里刮來沉滯的風(fēng)。下一秒他被人放在了地上。

    果然。布魯斯在心里微笑。

    “你心情好點了嗎？”他們一邊走布魯斯一邊說，“你看，這也沒什么難的，偶爾發(fā)發(fā)瘋有利于身心健康。我突然學(xué)到了這個：如果你比別人還瘋的話，對面說不定會被嚇得正常起來?，F(xiàn)在我們可以去把炸//彈搞定，完事之后我請你吃阿爾弗雷德親手做的松餅。”

    夜梟：“……”

    好怪。

    他們的腳步回蕩在洞窟底部。幾步之外酒神因子的瑩瑩綠光反映在巖壁上，讓整幅場景奇詭得像是步入夢中。他們的腳步在洞窟里回蕩，穿金屬戰(zhàn)靴的那個沉重如陷在泥池，可穿牛皮鞋的那個卻緊跟在其后，鍥而不舍推著他——推著他往前走，不要陷下去。在這種危險的賭上性命的時候，布魯斯反而表現(xiàn)得不知死活——不知放棄。

    真的好怪，夜梟想。他不知道布魯斯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他什么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布魯斯卻好像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情。他……夜梟微妙地品嘗著這點甜味：竟然有人在想方設(shè)法安慰他。

    不是為了權(quán)勢金錢而趨炎附勢的討好，也不是為了茍且偷生而強顏歡笑的低頭。

    就只是為了夜梟，為了小托馬斯·韋恩自己。

    現(xiàn)在他眼前通透的冰雪有了些微變化，無盡落下的雪泛著漂亮的藍色，最頂層白得像撒了一層糖霜。在僅有他一人的深淵里夜梟抬起自己非人的尖爪，一片六棱的冰雪落在他爪尖上，隱隱將它融化為人類的手指。

    “你真是瘋了?！币箺n評價道。

    “？”布魯斯一頭霧水，“什么，我又干什么了，——對了，我還沒有問過，你是怎么來到了我們地球？”

    夜梟沉默了一下。那句本想隱瞞的真話不知怎么脫口而出：“就只是死了?！彼f。

    布魯斯也跟著停頓了，緊接著笑起來回懟他：“你剛剛說什么？我瘋了？老天，你有資格說我嗎？”

    他們居然能像或許正常的兄弟一樣你來我往的拌嘴?！盎蛟S”，是因為他們沒人知道自己正常的兄弟相處模式應(yīng)該是什么樣。

    “我還是想宰了蝙蝠俠?！币箺n深思了片刻后說。

    布魯斯翻了個白眼，自暴自棄又平靜的擺爛，縱容他說：“隨便你，啊，瞧瞧這堆破事——我現(xiàn)在也想殺了蝙蝠俠?！?/br>
    “？？”夜梟皺起眉，因為他一瞬間門竟然也分不清這到底是布魯斯的玩笑還是真心話。

    但是一路都很平靜。

    布魯斯不是第一次和這種被黑暗蠱惑的邪//教組織打交道，他認為這些受所謂“蝙蝠神”影響的貓頭鷹或許也已經(jīng)瘋了——真正的瘋，不是他那種創(chuàng)死所有人的瘋?？韶堫^鷹法庭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他們被黑暗污染了，他們只是在一個漂亮的匣子里徒然向外祈禱，但這個盒子是隔音的。如果蝙蝠神能直接聯(lián)系到他這個地球的話，布魯斯確信：

    至少這個“神”應(yīng)該能看得出來，蝙蝠俠的真實身份就是布魯斯·韋恩。

    你們是不是有病，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有病！他真的服氣，無話可說。

    而這一路都很平靜。只有巖壁頂端滴下來的水流聲，滴答——滴答——，一前一后然后慢慢平行而同調(diào)的腳步聲，而火把與酒神因子的光陪伴著他們。甚至沒有利爪來阻攔或者追殺。布魯斯知道這種心態(tài)：貓頭鷹法庭孤注一擲了。他們認為一切已經(jīng)無法挽回，已經(jīng)決意要毀滅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全部，因此顯得分外平靜。

    簡而言之：擺大爛。

    布魯斯和夜梟最終來到洞窟的盡頭。貓頭鷹在這里給酒神因子鑿了個水槽，讓這種液體金屬像真正的潭水，從高向低順著一路流淌進另一頭的深潭。這里矗立著一扇高門，用的是同上層迷宮一樣的漢白玉石料，門扉上也同樣雕刻了一枚貓頭鷹徽章。

    好吧，這到底還是貓頭鷹法庭的審美。布魯斯想伸手，但他發(fā)現(xiàn)夜梟狀如無意地向前一步，搶先按在了門扇上。

    他想起不久前也曾有這樣一幕。在韋恩大廈，面臨林肯的爆//破按鈕時，夜梟也曾做過同樣的事。

    但這畢竟不同了。多多少少有了不同。一個淺淡而真實的笑容略過布魯斯的唇角，但在看清房間門內(nèi)的場景后凝固了。

    如迷宮一樣慘白的房間門，空空蕩蕩，正中央擺放著圓如卵形而約有一人高的炸//彈。

    一個戴貓頭鷹面具的男人面朝他們，雪白無色的面具，漆黑不透光的眼洞，構(gòu)成一個詭譎的笑臉。

    ——鋒銳的刀尖穿透他的腹腔，從他身前探出來。

    眼熟的利爪越過男人的肩膀望向他們。面具之下，利爪似乎露出諷刺的笑臉：

    “又見面了。我本以為或許這次沒了機會，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布魯斯·韋恩先生?！崩πΦ溃拔矣袥]有說過？——我最喜歡殺姓韋恩的了?！?/br>
    在他身前，貓頭鷹無力地滑到地面上，手指則滑過炸//彈的控制面板，上面分明是已經(jīng)完成的密碼輸入頁面。

    利爪順著布魯斯的目光望去，輕松地聳了聳肩。

    “這家伙的角色就是輸密碼，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用了?！?/br>
    利爪語調(diào)輕快：

    “一切為了貓頭鷹法庭的意志。”

    【作者有話要說】

    第30章 第二十個貓頭鷹

    ============

    夜梟沒費勁說任何話。他縱身撲了上去。

    尖爪揚起, 他率先用右臂揮出一記肘擊。利爪向后退一步，側(cè)了身，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 諷刺說：“我只是在殺韋恩家的，關(guān)你什么……”

    ……事。

    最后一個字夜梟沒讓他說出口，他左拳蓄力, 向上一拳, 揍得利爪往旁邊側(cè)了臉，在面具下吐了顆牙齒出來。夜梟這才懶洋洋地擰住他上臂，說：“怎么不關(guān)我的事？”

    利爪似乎沒想過這個展開, 愣是在戰(zhàn)斗中晃了一下神。他那張面具上下動了動, 顯然在上下打量, 揣摩夜梟的身份，問：“你又是韋恩家的什么人？”

    夜梟懶得同他細講, 他眼里向來沒有死人的影子。“又關(guān)你屁事。”他輕蔑地說。

    利爪也哼了一聲，趁機飛起一腳。夜梟側(cè)頭躲了過去, 也因此松了手，被利爪向后一躍，拉開了點距離。

    一陣叫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利爪改變了自己手部的武裝，從手套的每一個指尖延展出刀刃。他看起來愈發(fā)像哥譚黑暗童謠里唱的那個恐怖形象，也就是非常像一只人形的貓頭鷹, 而森冷的指骨上將要布滿鮮血。

    但夜梟完全不在乎, 他向來才是那個玩弄鐵血手腕的貓頭鷹行家。他看著利爪像看一個裝模作樣的街邊拙劣模仿秀演員，純粹是捕獵的惡習(xí)才使他沒有上來就擰斷這個利爪的脖子。

    但這使利爪產(chǎn)生了誤解。他遠離了一點之后似乎放下了心，依然在琢磨著這位對手，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你這是……你是哥譚新來的什么大人物嗎？”利爪問。

    夜梟：“?！?/br>
    “不對, 我在韋恩大廈頂層見到過你。”利爪又說，“啊，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跟著韋恩一起跳樓的那一個?！?/br>
    夜梟：“……”這倒使他想起了生氣的事，布魯斯跳樓這件事在他這里算是過不去了。

    可利爪認真地思索了片刻之后，突然腦袋上亮起一個燈泡一樣露出恍然大悟似的神色，“哦”了一聲，試探性的得出了結(jié)論：

    “你很強，打架這么兇，又說自己和韋恩家頗有關(guān)系，還為了救布魯斯·韋恩跟他一起跳樓。”

    利爪篤定地說：

    “這是不是你新?lián)Q的制服，蝙蝠俠？”

    夜梟：“？”

    布魯斯：“？？？”

    ——這就是為什么蝙蝠俠的名聲被抹黑到現(xiàn)在這個程度！??！

    這個世界的人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布魯斯在心里吶喊。但他深吸一口氣，堅強地抹了把臉。“別玩了，夜梟，”他麻木地說，“炸//彈好像已經(jīng)在倒計時了，利爪是不死的，但他們畏懼低溫?！?/br>
    他蹲下來看了眼貓頭鷹的傷。男人腹腔被捅了個大洞，鮮血像不要錢一樣往外噴涌。一顆如膠囊一樣的微縮武器從夜梟那里扔了過來，布魯斯一把接過，看了兩眼，砸在了貓頭鷹身上：一層極寒冰隨著外殼破裂而迅速蔓延開，把男人暫且冰凍在了里面。

    幾分鐘后夜梟走了回來。他從胸腔到小腹都被濺到了放射狀的血液，而神情頗為饜足。一個小型冰凍裝置被他隨隨便便拎在手上，還在從槍口溢散出冰冷的寒意。

    夜梟走過來，低頭看了眼貓頭鷹：

    “我給你武器是讓你防身，不是讓你救人的。”他說。

    “唔。——呃，什么？”布魯斯根本沒在聽，他正撲在cao作臺上：“這個系統(tǒng)被鎖住了，密碼無法更改，倒計時在往前走……這和你當(dāng)初所見是同一種炸//彈嗎？”

    夜梟同樣也在抬頭往上望。他打量著炸//彈，嘴角浮起輕蔑的笑意?！安唬皇??！彼园谅目谖抢湫Φ?，“不是隨便什么下三濫反派都能造出量子炸//彈的?！?/br>
    布魯斯的動作頓了頓。

    他背對著夜梟，一點點直起了腰背。

    “你……”布魯斯停了一下，輕聲但不容抗拒地往下說：“你死于炸毀了的平行地球，而那顆炸//彈，就是你所說的量子炸//彈。”

    這句話完完全全的并不是一個疑問句。夜梟知道布魯斯十分敏銳，但沒想過他能從自己細微的態(tài)度差異里推理出這個，不由擰起了眉。他心里產(chǎn)生一些動蕩。

    而布魯斯的話甚至還沒有說完。

    “你說當(dāng)炸//彈爆發(fā)時你在現(xiàn)場cao作，事件的結(jié)果是正義聯(lián)盟結(jié)束了這一切?！⊥旭R斯，你模糊了整個過程，你沒有提到這其中你扮演了什么角色?！?/br>
    布魯斯說，他沒有回頭。夜梟現(xiàn)在覺得布魯斯不回頭也挺好的，這使他們避免了尷尬，也令對話看起來不像是一場拷問。

    他現(xiàn)在望著這顆炸//彈，開始覺得自己重又站在那片冰雪里。他的肺腑又一次被冷凍的空氣覆蓋，然而這一次他不覺得自己從內(nèi)至外的嶄新，他沒有那種一切虛無終于走到盡頭的輕松……他覺得呼吸沉重，每一口喘息都被冰粒磋磨，簡單來說：疼得要死。

    而夜梟的驕傲不允許他回避。

    “你很聰明，布魯斯?！彼⑿Φ溃拔冶疽矝]想騙你太久。是的，如你所想，是我引爆了那顆量子炸//彈，我才是愛與和平事件中扮演反派的那個。如果不是另一個地球里正義聯(lián)盟的蝙蝠俠來阻止我，恐怕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重歸于同一片星空?！?/br>
    布魯斯沉默了一下。

    夜梟并不愿意承認，但他確然感到心臟以一種惶惑的速度在胸腔悸動。停住。他對心臟說，停，停下來?；蛟S他本不該對兄弟感情有所期待才是，這樣他現(xiàn)在才不至于自心底產(chǎn)生一絲微茫的期望……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期盼什么。這么多年之所以夜梟能以一介區(qū)區(qū)普通人類的身份活了下去，血腥的盤旋于哥譚與犯罪辛迪加，難道不正是因為他扼殺了所有弱小的感情？——感情，是所有武器里最危險的一個。

    然后布魯斯側(cè)過頭來笑了笑，催促道：“那你不應(yīng)該更熟悉這種炸//彈嗎，過來看看有沒有辦法拆了它，我繼續(xù)破解密碼?！?/br>
    ——啊，這狡猾的實用派。

    “你現(xiàn)在成長為難纏的資本家了?！币箺n罵道。

    布魯斯則回復(fù)他：“感謝夸獎。”

    明明是無意義的對話，他卻覺得胸肺里的冰雪下落得慢了。

    夜梟向前走了兩步，布魯斯空出半個身位，讓他也能一起湊過來看cao作屏幕?！盎蛟S我不該制止這個。”夜梟一邊調(diào)出后臺面板一邊說，他若有所思，“我不清楚，但死而復(fù)生應(yīng)該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吧？我在想，或許我用同樣的方法再死一次，這一次就不用再活過來了?！?/br>
    布魯斯手上動作停了停，開始用更大的力道使勁戳著屏幕。這個動作充分表達了他的不滿。

    “首先！”布魯斯狠狠地說，“不要把爆//炸當(dāng)做兒戲！”

    夜梟用鼻腔“哼”了一聲。

    布魯斯忍了。他接著說，“另外，你也聽到了。貓頭鷹法庭說過‘世界重啟’，你不久之后也要接觸關(guān)于平行世界和我這個地球的情報，我就先告訴你了：在這里死而復(fù)生確實不是一件絕不可能發(fā)生的事。”

    “？”夜梟說，“先不說你們地球怎么怪成這副模樣，什么叫做我很快也要接觸這個等級的情報？誰跟我談這個情報？你們這里的正義聯(lián)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