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人在深夜里都容易感慨，第二天睡醒又自覺后悔，但水荔揚似乎也沒有擔(dān)憂這點的意思，繼續(xù)說道：“直到我看著衛(wèi)藍(lán)、盧彧還有曹蕓一個個死在面前的時候，我忽然有一個想法，為什么和遠(yuǎn)山扯上關(guān)系的人，都一定要是這個下場？”

    他搖了搖頭，好像是對自己，又好像是對別的什么人，“我不知道一旦繼續(xù)查下去，自己會變成什么樣，但遠(yuǎn)山那些最核心的秘密，旁觀者是永遠(yuǎn)接觸不到的。我認(rèn)為，如果摸不透真相，就只能成為真相的一部分。”

    洛欽想說點什么，卻忽然想到了自己。曹蕓臨死前那宛如詛咒一般的話語至今還落在他心上最敏感的部位，日復(fù)一日地烙印得更深，也更加難以拔除。

    “誰知道呢?！甭鍤J苦嘆一聲，搖頭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擔(dān)心了，我就是想著，出去之后能真真切切地吃一頓rou。至于別的什么，我流著什么樣的血、是什么樣的人，等到了那一步，我自己就會知道了?！?/br>
    水荔揚看著他，半天沒吭聲。

    洛欽奇怪地用手肘碰了碰他：“你怎么了？”

    “你知道嗎洛欽，我有時候看你……”

    “？”

    “就像高速路上偶遇被拉去屠宰場的豬，它趴在欄桿上吹風(fēng)，還不知道接下來要經(jīng)歷什么，但是至少它現(xiàn)在覺得很快樂……”

    “……”

    水荔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伸出手，在洛欽背上拍了拍：“謝謝，我知道是景阿姨讓你來勸我的?！?/br>
    洛欽見他轉(zhuǎn)笑了，自己也不自覺地舒緩下來：“不只是因為她，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對你，其實也有自己的立場?！?/br>
    幾秒的沉默過后，水荔揚忽然問：“你能接受自己的未來嗎？我是說，如果你有一天知道了自己身上被隱瞞的那些事情，無論如何，你都能準(zhǔn)備好接受嗎？”

    洛欽想了想，覺得自己似乎并沒有那么強(qiáng)大的心理建設(shè)。他看著水荔揚，說道：“如果那個時候，你也在的話。”

    水荔揚的呼吸有一絲微滯，然而洛欽并沒有察覺，只是繼續(xù)說：“那我覺得，我的內(nèi)心至少會比現(xiàn)在強(qiáng)大一點?！?/br>
    “睡吧?！彼髶P眨了眨眼睛，說道，“太晚了。”

    洛欽也不再說話，側(cè)了側(cè)身子靠著水荔揚，可能是一口氣說了不少話，這會兒倒覺得困了。他閉上眼沒一會兒，呼吸聲就靜了下來。

    水荔揚沉默地坐在黑暗里，扭頭看了一眼睡著的洛欽，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第27章 分散

    即墨柔睜開眼，一縷晨光從他眼前晃過。

    他從沙發(fā)上坐起來，輕輕抹了把臉。房間里暗得很，他將只留了半條縫隙的窗簾拉開，然后轉(zhuǎn)過身，一眼就看到了靠在門口正睡著的的水荔揚和洛欽。

    倆人跟涂了蠟黏在一起似的，頭緊緊地靠著，連呼吸頻率都趨于一致。

    即墨柔站在那看了好半天，突然覺得這幅畫面很不對勁，很不順眼。

    他走到門口，蹲在兩人面前，試圖用自己的大嗓門破壞這一不太和諧的場景：“起床了！”

    水荔揚瞬間就睜開了眼睛，還沒等即墨柔說出第二句話，就掐著對方脖子一下把人摁到了地上。即墨柔的頭重重磕在堅硬的瓷磚上面，眼前一黑，幾乎當(dāng)場吐出口老血來。

    洛欽也被驚醒，一下站了起來，“怎么了？”

    “你他媽……狗東西……”

    水荔揚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一個活人扔到了地上，便趕快松手，把即墨柔拉了起來：“小柔？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昨晚上我就睡這兒你還記得嗎？”即墨柔一把甩開他的手，憤怒地指了指身后的沙發(fā)，“你是不是故意的，cao！”

    “真的不是，我以為有人偷襲?！?/br>
    “偷襲你大爺！”

    即墨柔覺得后腰都要被砸斷了，身上還未愈合的傷口似乎又裂開了不少。

    他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對水荔揚卻是敢怒不敢言。打又打不過，白白被毆打了兩回，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不好意思?！彼髶P揉著手腕說，“你下次別在我睡覺的時候喊這么大聲音，會條件反射，我下手沒輕重的?！眒?z?

    “看出來了！”即墨柔憤然，扭頭就走。

    一行九個人簡單地吃了點早飯，分著喝了一瓶礦泉水，就收拾行裝準(zhǔn)備上路了。景純看到水荔揚手中的槍，一臉擔(dān)憂：“荔枝，你非去不可嗎？”

    “先不提這個，把你們送出城之后，我自有打算?！彼髶P將物資包背到身上，檢查了一下隨身的東西，“我之前上網(wǎng)查過了，深寧市外五公里的地方有軍隊的避難所，所有逃出城的人都去了那里，是最安全的?！?/br>
    景純搖搖頭，她知道自己只能言盡于此了。

    于她而言，水荔揚已經(jīng)長大，而她的身份也注定自己沒有阻止他的資格。兩人的關(guān)系這么不尷不尬了許多年，到了這一步，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水荔揚不再是當(dāng)年的小孩兒了，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水荔揚走到窗邊，看著不遠(yuǎn)處那片矗立著的大型建筑——那是遠(yuǎn)山制藥的工廠，或許能解釋所有謎團(tuán)的地方。他心里隱隱覺得，如果錯過了這次機(jī)會，那么以后可能就再難調(diào)查這一切災(zāi)難爆發(fā)的源頭了。

    而眼下他們要走的路，最大的阻礙卻是樓下成群結(jié)隊徘徊著的喪尸。這些東西似乎有很強(qiáng)的感光性，夜晚總不見大面積活動的痕跡，甚至不知道會在何處藏身，而白天卻總能大規(guī)模地爆發(fā)尸潮，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