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洛欽又是從噩夢中醒來的，他縮到床角，抱著毯子不自覺地發(fā)抖。水荔揚好不容易把他安撫得清醒過來，探了探額頭，倒是不燙：“你又做噩夢了？”

    “別走了，荔枝，陪我待著。”洛欽像只受傷了瑟瑟發(fā)抖的野獸，“我不睡了，頭好疼。”

    “我在呢，一直在這兒。”水荔揚俯下身拍拍他，“你睡吧，我不走。”

    洛欽又夢到水荔景了，依舊是真實到他無法分辨的夢境，又不能跟水荔揚吐露夢的內(nèi)容，只能吞沙一樣吞進(jìn)肚子，讓那種痛苦自行爛在骨血深處。

    “這是什么地方？”洛欽在昏暗的屋子里環(huán)視一圈，有些不適應(yīng)，“什么時候了？”

    “前幾天我們聯(lián)系上了華東軍區(qū)的艦隊，他們在上海這里駐扎，正從各地搜救幸存者。我就和小柔從青島走水路到這里，過來幫忙參與救援。”水荔揚輕聲說，“你往北走的時候剛好遇到喪尸遷徙，衛(wèi)星遙感監(jiān)測到那群喪尸后來接著往南走了，估計是在找溫暖的過冬地。你被救回來之后睡了一天，現(xiàn)在是晚上九點?！?/br>
    “你怎么找到我們的？”

    “海軍總部說一直有救援信號從西面?zhèn)鱽?，但時斷時續(xù)，他們沒辦法定位，我就帶了藍(lán)焰的幾個通信兵一起過來，沒想到會是你?！彼髶P說，“還好我過來了，不然你倆還不知道要困多少天?！?/br>
    他起身從一旁的桌上給洛欽端了碗姜湯，還是溫?zé)岬?，也不枉他半個小時就去熱一次，涼了就再熱，反復(fù)好幾次。剛才獵鷹第三次看水荔揚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還詫異地問他到底熬了多少姜湯。

    洛欽皺著眉喝了一口：“不好喝，沒我煮的好。”

    水荔揚黑臉道：“少挑三揀四的，有人想喝還沒得喝呢?！?/br>
    “這不會是你熬的吧？”洛欽忽然意識到什么，勾著嘴角明知故問道。

    “很難喝嗎？”水荔揚顧左右而言他，但是表情已經(jīng)完全出賣了自己，“我覺得還不錯。”

    “好喝。”洛欽仰著頭一飲而盡，喝完還咂了咂嘴，好像剛灌下去的是什么瓊漿玉液，“你應(yīng)個景，說句臺詞?！?/br>
    “什么臺詞？”

    “‘大郎，該吃藥了。’”

    “……你找打？”

    洛欽被硬灌進(jìn)兩碗姜湯，水荔揚心滿意足地把碗收拾起來，似乎對洛欽全部喝完感到十分滿意。

    “荔枝，你平時是不是也不怎么做飯？”洛欽問他。

    水荔揚卷起袖子，擰干一條熱毛巾，“上小學(xué)和初中那會兒，給我媽還有思弦思淼做過。老趙回來之后就一直是他做了，還有他雇來的阿姨——你問這個干什么？”

    “沒事?！甭鍤J若無其事地按了按喉嚨，聲音有點啞，“以后都我來做吧，你的手可不能在廚房忙活?！?/br>
    水荔揚冷笑：“你少裝，白無濼也這么說，其實他就是嫌我做飯難吃?！?/br>
    “怎么可能……”

    洛欽剛說完四個字，嗓子就徹底啞了，后面的話盡數(shù)憋了火，卻依舊堅持打手語說完后半句——跟這是他隨手跟水思淼學(xué)的，水荔揚竟然能看懂大概意思，是夸自己做飯好吃。

    “不是?！彼髶P很挫敗，“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做飯真的很難吃?！?/br>
    洛欽搖搖頭，抬手狂拍胸脯，結(jié)果把自己拍得胸悶，扶著床咳嗽得驚天動地。

    水荔揚伸手給他順氣，忽然更挫敗了：“我?guī)愠鋈マD(zhuǎn)轉(zhuǎn)吧。”

    兩人起身收拾了一番，走出安全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廣闊熱鬧的營地。外面還在飄雪，天氣冷得刺骨，一輛輛解放卡車頂著寒風(fēng)從他們面前駛過，巨大的貨箱排隊停在倉庫門口，等著有人過來卸貨。

    不遠(yuǎn)處是幾棟正在施工的二層樓房，用藍(lán)色的彩鋼瓦圍著，塔臺吊車盤旋在半空，將建筑材料緩緩送進(jìn)施工區(qū)內(nèi)部，此起彼伏的趕工聲穿透彩鋼瓦，一切都極其井然有序。

    洛欽沒來過這里，只能憑著從前在電視上看過的地標(biāo)性建筑識別。他看到了遠(yuǎn)處矗立的東方明珠和環(huán)球金融中心，比在屏幕上看到的震撼多了。

    只不過如今那些建筑都陷入了沉寂，褪去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和光幕環(huán)繞，只剩下高塔上的信號燈時不時閃爍，直升機在其間穿梭，幾分鐘便掠過一架。

    他們身處的地方正是黃浦江邊的一處碼頭，這里?？苛藬?shù)十艘軍艦，作為臨時的安置區(qū)域，聚攏著上百名軍人和獲救的幸存者。

    放眼看去，曾經(jīng)繁華如白晝的大都會此刻被一片黑暗包裹，無數(shù)的死尸亡靈在城中游蕩梭巡。而甲板上相對安全，那些喪尸不會游泳，無法到船上來，恐怖的嚎叫聲夾雜在風(fēng)里，被斷斷續(xù)續(xù)地吹向甲板。

    “東海艦隊一直在這里安置幸存者，之前連通訊系統(tǒng)也被藍(lán)田病毒感染得癱瘓了，他們沒有再造人類士兵，修復(fù)工作進(jìn)行得很難。”水荔揚說，“幾天前他們才搞到能用的無線電設(shè)備，修復(fù)了幾座信號基站，成功和我們聯(lián)系上了?！?/br>
    “李牧祁不是說要來這邊搞安全區(qū)嗎？”洛欽問道，“他還想來這套，表面和軍隊合作？”

    水荔揚點頭：“這邊有水云霆從前的人脈，所以李牧祁之前讓他來過一趟，但這條路沒走通，東海艦隊拒絕接受方舟計劃。所以李牧祁又叫費老過來走關(guān)系，想在上海建立東安全區(qū)，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這些事，李牧祁把消息壓得很緊，老趙也……也沒告訴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