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坐得太久，一群鴿子飛來此地，發(fā)現(xiàn)無食可啄，圍著貓哥繞了兩圈，又毫不留戀地飛走。

    熬走一輪又一輪鴿子后，李雨游突然從兜里掏出他的錢包，把里面所有的現(xiàn)金都取出來，一把塞給姚息：“你爭取多一段時間，不要回崔鳴冶那邊，如果實在被抓了，不要提你見過我，也不要說任何關(guān)于藥丸的事情?！?/br>
    突然被塞了鈔票，姚息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怎么了？那藥丸到底是什么？很危險嗎？”

    李雨游抓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錢包：“我希望沒有那么危險。”

    姚息這次具體逃去哪里，逃了多久，李雨游后來不太清楚。

    未來三天他閉門不出，電腦屏幕上新聞版面大幅度播報著過激客戶在祿聞集團(tuán)聚眾搗亂的消息，而正文第一段便開門見山地介紹，集團(tuán)繼承人之一聞緒露面，從容不亂地了解了現(xiàn)場情況，三言兩語解決了這一難題。

    門與窗戶都緊閉，封閉的環(huán)境仿若這段時間所有懸而未決的陰霾，讓李雨游覺得前所未有的無力。

    終于在某一刻，李雨游從黑暗里汲取到勇氣，摸索到手機(jī)撥打了一個電話：“薇姐，我可能又需要你的幫助。”

    十一區(qū)重建以后，破壞了原有煙火氣的市井布置，重組為規(guī)范有界的片區(qū)，高樓聳立，其間穿插著繁忙的車站和冰冷的咖啡廳。

    在酒店頂樓一家定價過于昂貴而人煙稀少的咖啡廳里，李雨游跟成薇相對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成薇把兩個特質(zhì)的存儲裝置放在桌上，里面是兩枚一模一樣的藥丸。

    “你左邊的是上次送去檢測的麥角酸衍生物，右邊的是你讓我仿照其外表，做的包裝一模一樣的感冒藥，”成薇給李雨游介紹，“你想干什么？”

    李雨游拿起兩個東西仔細(xì)端詳：“我想做一個最直接的測試?！?/br>
    成薇不解：“怎么測？”

    李雨游把藥丸從裝置里取出，對著光源，能看清里面一個是更為粗大的顆粒，一個是更為細(xì)小的砂狀物：“賭他會不會對自己做過的事有所反應(yīng)?！?/br>
    成薇聽得云里霧里，但按她的性格也不想追問，甚至并不好奇李雨游口中的“他”是誰：“你需要我留下陪你嗎？我可以坐在角落。”

    李雨游搖搖頭：“沒關(guān)系，我不想你牽涉進(jìn)來?！?/br>
    窗外出現(xiàn)余暉的時候，成薇已經(jīng)離開三個小時。

    李雨游續(xù)了三杯檸檬水，才等到自己要等的人。聞緒姍姍來遲，似乎是直接從公司而來，西裝緊貼身材，配合他悠閑的步伐，像是真的來約會一般。

    “李醫(yī)生，”聞緒落座，打了個招呼，“等久了。”

    “不好意思這么忙還打擾你。”李雨游從見他第一眼起，心跳便不自覺加快。

    “我們不是朋友嗎？比起工作，見朋友才是正經(jīng)事，”聞緒看起來今天興致很高，“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雨游開始說自己剛才背得爛熟的臺詞：“我想跟你打聽一下崔鳴冶這個人?！?/br>
    “崔鳴冶？”

    “是，雖然我曾經(jīng)去過他家看診，但跟他不是很熟，我有一個朋友長期住在他家里，但是最近突然聯(lián)系不上了，我也不太好直接聯(lián)系崔總，所以想問問你是否了解情況?！?/br>
    “朋友還是情人？”聞緒問得很直接。

    李雨游不能像他一樣將那兩個字脫口而出：“額，后者?！?/br>
    “啊，那我倒是聽他說過這個人，聽他的意思是個大麻煩，但我跟他之間私事聊得比較少，所以也沒太知道詳情，”聞緒答得不快不慢，“我跟崔總之間，也就是普通的合作伙伴，興趣相投所以走得近一點，但也留了彼此的分寸，可能會讓你失望了，李醫(yī)生?！?/br>
    普通的合作伙伴。

    如果按姚息的說法，他們之間絕不是這么淺淡的關(guān)系，那聞緒此時此刻便依然在慣性說謊；如果聞緒說了實話，那么姚息前幾日所說才是徹底的謊言。

    沒關(guān)系，證明起來很簡單。

    “我也只是關(guān)心則亂，隨便問問。”

    李雨游照著自己的劇本，拿出了一個小藥瓶，從里面將唯一一粒藥丸倒在瓶蓋里，然后似又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br>
    “這是什么？”

    “普通感冒藥，”李雨游說，“這兩天有些咳嗽，服藥前得先洗個手，聞總稍等我一下。”

    李雨游腳步平穩(wěn)地進(jìn)了衛(wèi)生間，確認(rèn)整個區(qū)域只有自己后，拿出了兜里的手機(jī)，手機(jī)因為一直開著視頻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燙，而畫面上正是聞緒的側(cè)影——這是李雨游事先架在旁邊的攝像頭。

    “李醫(yī)生可以做我的朋友嗎？”

    “你試試吧，看你這樣的能在聞緒身邊活幾天?！?/br>
    腦中各路聲音浮現(xiàn)，現(xiàn)實里李雨游呼吸都不敢，終于，畫面里的聞緒動了。

    他環(huán)顧四周，拿起了李雨游桌上那粒藥丸，觀察了幾秒，然后毫不猶豫地將其擰開，看到里面正常的顆粒，又若無其事地將其擰了回去。

    李雨游一直起伏的心跳終于沉沉砸向心底。

    ——這藥丸包裝是特制的結(jié)構(gòu)，普通人不會想要打開別人的感冒藥，更不可能如此流暢地隨意開合。除非對方非常熟悉這類結(jié)構(gòu)，并且多次打開藥丸包裝，提取里面的藥物溶于液體里，才能夠在今日如此熟練。

    聞緒，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