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是自己親自訓練過的，不需要指示，載他到了劇院門口。

    他其實很煩這個環(huán)節(jié)，他對文藝作品毫無興趣，何況這歌劇又長又慢，聽得他毫無耐心。但這已經是必要的流程，一來他每次外出都到這劇院晃一趟，就算日后有人問起來，也能有個正經的說法還有若干人證；二來人到了歲數，總得做做樣子，還是直來直去的話會顯得落俗。

    所幸今天已經是最后一場。

    傅穹心里也盤算著今天是最后一次睡這一位，雖然這個小演員各方面都很達標，態(tài)度也很端正，能感受到是想長期跟著自己，但時間久了他有點膩了。這次替小演員買個主角位花了不少價錢，好在現(xiàn)如今自己不怎么缺錢，傅穹不在意這點得失。

    臺上人唱得很動情，在匆忙的表演中還特意看了自己好幾眼。這幾眼從他本職工作上來說不太有職業(yè)道德，但從另一份職業(yè)上來說又很有工作精神。

    同往常一樣，傅穹依舊提前二十分鐘離場。他得提前出發(fā)，不能跟這演員一同前往酒店。他已經在酒店預留了房間，依舊是同一間，他算過風水，頂層朝南那一間最好，氣場吸納天地，對他日后的健康和事業(yè)有益。

    酒店有一條特殊的通道供傅穹通行，原本是底層展廳的走廊，在沒有展覽的時刻成了他的專屬之路。

    以往他都走得大步匆匆，今天走到一半卻突然定住了。

    他的安保及司機都留在酒店外，不會跟隨他進門，因此面前只有一位酒店經理。對方堂皇問：“怎么了上校？”

    傅穹站定，瞇著眼將面前這幅畫從上到下看了好幾遍：“怎么壁畫換了？”

    經理連忙解釋：“最近有人準備預定這個廳辦展，想提前看看效果，所以寄來幾幅仿品讓我們換上?！?/br>
    傅穹不經意松了口氣：“哦，仿作啊?！?/br>
    經理彎腰：“對的對的，不然也不會沒拉警戒就掛在這里?！?/br>
    傅穹沒再停留，徑直跟隨經理來到頂層。電梯門開了，經理按照要求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規(guī)矩地留在電梯里沒有跟隨。

    房間也按照傅穹前幾次的要求布置妥當，香氛、燈光還有待會能用得上的道具。他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突然察覺到有什么不對。

    差一瓶酒。

    正當他有些不悅想要聯(lián)系經理時，門鈴很會看眼色地響了。門外的人恭敬地敲了三聲：“您好，送酒的?！?/br>
    雖然有失誤，還算補救得及時。

    傅穹把那點不爽壓了下去，打開了房門，批判道：“怎么會犯這種低級失誤。”

    侍應生有點眼生，戴著帽子看不清臉龐，低聲說了句抱歉，手一直在哆嗦，看起來很緊張——新來的。

    酒店職工更換是常事，侍應生抬頭替他送酒，傅穹看到了他下半張臉，白白瘦瘦，是他感興趣的類型，還莫名有些眼熟，因此傅穹沒有為難他，只拍了拍他的頭：“以后多學學?！?/br>
    侍應生再度道歉：“真的不好意思?！甭曇袈犞膊诲e。

    根據以往的時間計算，小演員過來這里還需要二十分鐘。酒已經開好，傅穹把上衣脫下，替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他現(xiàn)在年紀大了，得提前進入狀態(tài)。

    傅穹一飲而盡，又從衣兜里摸出兩粒藥服下。按照正常情況，他應該會逐漸自下而上感受到一股熱流，讓他身體逐漸恢復二十年前的狀態(tài)。但今天有點奇怪，反應來得比往常都快，這熱流異常洶涌，直沖腦門。傅穹驚愕地起身，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自己搖搖晃晃，他想伸手撐住桌沿又撲了個空，他的理智告訴他應該拿手機求救，但此時根本找不到方向。

    ——他就這么倒在了地上。

    他在漫長的暈眩里迷迷糊糊聽見有人說話。

    “怎么還沒醒？”

    “你量下多了?！?/br>
    “我以為紅酒不都抿兩口，量少了不起效啊......”

    “寶寶不是所有人都是你這種喝酒方式?！?/br>
    “都到這兒了你能不能省掉你的稱呼？”

    好吵。傅穹被吵得睜開了眼。

    面前是剛才的侍應生，依舊戴著那個對他來說偏大的帽子。跟他對話的人很高，傅穹渾身乏力，緩了很久睜大雙眼才發(fā)現(xiàn)這人自己認識。

    “聞總，”傅穹問，“你怎么在這兒？”

    聞緒有條不紊地回答他：“約會，不小心跟上校撞房了，只有先下手為強了?！?/br>
    誰聽都是一個很扯淡的回答。但傅穹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問題不是聞緒的嘴，而是自己的手——他原本今晚準備用在其他環(huán)節(jié)的手銬，把他自己的雙手銬在了床頭。

    幾十年的生存還是讓傅穹在此刻勉強保持了理智：“聞總這是個什么意思？”

    “跟我沒關系，”聞緒揮揮手撇清自己，然后指了指旁邊侍應生，“我約會對象有事情想問你?！?/br>
    白白瘦瘦的侍應生終于取了那頂滑稽的帽子，而傅穹也終于得以看見他的全臉。

    “是你，”傅穹確認自己見過這個人，但一時之間叫不出他的名字，“你是......你是劉先明的學生，你叫......”

    李雨游替他回答：“我曾經叫游羽?！?/br>
    傅穹意識到現(xiàn)在不是說客套話的時候了：“你想干嘛？”

    李雨游沒作聲。

    “我記得你們組已經全部離開軍科所了，”傅穹警告他，“但你哪怕是以十一區(qū)普通居民的身份，對我做出這樣的舉動，你都會面臨相當嚴重的后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