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實驗室轟然爆炸。

    李雨游還從未體會過這樣深切的痛苦。

    腳腕上的傷口帶動著所有痛感神經(jīng)，整條腿都是麻木的，感覺體溫在極速下降。

    他甚至看不清自己流了多少血，煙霧充斥著整個房間，呼吸變得格外費(fèi)勁。

    突然間，面前閃過一個黑影，那透過濃煙露出來的半截襯衫彰顯了這黑影安保的身份。安保左手已經(jīng)被完全燒傷，用單腳支撐著自己一搖一晃地前行。

    他穿破濃霧，看清躺在桌下的李雨游，很有工作精神地瞄準(zhǔn)——

    砰！

    安保倒在了濃煙之中，而這聲槍響引發(fā)了二次爆炸，瞬間更多玻璃器皿同時炸裂開來。

    但李雨游沒有受到玻璃碎片的傷害。

    他被聞緒的雙臂抱在了懷里，聞緒的左手覆蓋在他臉上。

    傷口處突然傳來柔和的觸感，李雨游迷迷糊糊中辨認(rèn)出，是聞緒的衣服。聞緒將他的傷口牢牢堵住，防止他失血過多。

    “太好了，”李雨游小聲嘀咕，“你沒什么事?！?/br>
    雖然按照他的計劃，本就是引陳徊靠近烘機(jī)時，讓聞緒在遠(yuǎn)處引爆——這樣聞緒才能盡可能少受傷害，但爆炸這種事誰也說不好，一直到最后一刻李雨游都忐忑不安。

    “噓，”他看不清聞緒的輪廓，但聽到了聞緒的聲音，“別說話，也別亂動?！?/br>
    李雨游安靜了兩秒，又立刻不聽話起來：“樓下，樓下還有個司機(jī)，得把門鎖上?！?/br>
    聞緒提醒他：“司機(jī)沒有身份卡，他上不來，而且現(xiàn)在這動靜，應(yīng)該你們軍科所的倒霉蛋值班員都在往這里趕?！?/br>
    “哦，”李雨游回答。隨后用微弱的聲音問：“東西呢？”

    他有點(diǎn)慌：“東西呢？”

    他的手在地上胡亂摸著，不知多久終于摸到了那個白色盒子。他把盒子重新抱進(jìn)懷里，安心地閉上了嘴。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在濃煙背后傳來陳徊嘶啞的聲音。李雨游下意識警覺，試圖把自己支撐起來。

    聞緒阻止了他：“沒事，他動不了了。”

    不能動彈沒有妨礙陳徊的質(zhì)問：“你存在這里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明明說話很費(fèi)力，但李雨游此刻很樂意替他解答：“解藥。”

    “什么？”

    李雨游將句子補(bǔ)充完整了一點(diǎn)：“成功率百分之八十的，阻斷l(xiāng)sd-29作用的，解藥，雖然還是未完成品?！?/br>
    在事發(fā)前，李雨游已經(jīng)為自己的創(chuàng)造品感到不安。雖然什么都沒來得及發(fā)生，但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他便坐如針氈。他在實驗室里待了兩周，卻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打斷。后來每次回想那兩周，都只記得最后墜落的一瞬間，完全記不起在這之前自己做了什么。

    聞緒也開口了，李雨游聽到了自己熟悉的那種語調(diào)：“看來你們這個同門情誼有些塑料啊，就憑他這個殺只昆蟲都費(fèi)力的心態(tài)，怎么可能去完成危險性更大的東西?！?/br>
    “你懂什么，”陳徊感覺說話已經(jīng)很勉強(qiáng)，但還是要反駁，“天才本應(yīng)該有對成果的執(zhí)著。”

    “我不是天才，”李雨游說，“我是蠢貨?！?/br>
    陳徊猛烈咳嗽起來：“我還有一個問題......”

    聞緒說：“你問題真多?！?/br>
    陳徊沒理會他：“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聞緒是裝的......我沒有給你們留下單獨(dú)對話的空間，總不能是眼神溝通......”

    李雨游這次沒有答話。

    大概每一個人都想得知自己的失誤所在，否則這郁結(jié)就無法緩解，陳徊催促：“回答我?！?/br>
    聞緒忍不住替李雨游解答：“如果我真要掐死他的話，就不是這個速度了，我當(dāng)時用口型說了——”

    咚。好像是頭砸到桌角的聲音。

    沒有聽到陳徊的下一句話，李雨游問：“他怎么了？”

    “不知道，”聞緒說，“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暈了?！?/br>
    “好吧?！?/br>
    但李雨游此刻像開了話閘，沒安靜兩秒，又問：“你當(dāng)時用口型說了什么？”

    “你沒看見？”

    “我當(dāng)時都快看見上帝了，怎么可能還看得見你?！?/br>
    聞緒不答反問：“那你怎么知道我沒事？”

    “因為你的前一句?！?/br>
    “哪句？”

    “你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br>
    聞緒難得沒有及時回應(yīng)。

    良久后才問：“你終于想起來了？”

    “對，”李雨游突然笑了，“我什么都想起來了。”

    第53章 黃昏

    在看見上帝之前，李雨游先看到了那扇木門。

    他用孩童的短手，猶猶豫豫地把門推開，里面是一個堆放工具的倉庫，他看到了生銹的鐮刀、幾捆磨爛了的粗繩、很多大小不同的釘子，還有一個人。

    起初他無法斷定那是一個人。

    這個人被結(jié)結(jié)實實綁在一個石頭柱子上，沒穿上衣，所以上半身被粗繩磨出好幾道鮮紅的傷口，傷口下還有凝固的血跡，看起來被綁在這兒有一段時間了。除了繩索外，他的雙手還被一條鐵鏈鎖在地鉤上，沒有留下任何逃脫的空間。

    他低著頭，頭發(fā)亂糟糟，擋住了所有的面孔。

    年幼的李雨游差點(diǎn)被嚇跑。

    他只是被游琴送過來參加游學(xué)，一路上看的都是野生稀有的花花草草，為了找?guī)詠y跑了幾步，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幕。危險，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