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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狼入室 第98節(jié)

    五花八門的丑,驚世駭俗的糊,全是一米二的小矮人。

    “你要這么拍?。 绷脂樢庾プ∷氖滞掳?,“你蹲下去,從下往上,對,就是這樣,看到了嗎?”

    “你退后,我試試?!彼3种牍虻淖藙荨?/br>
    林瑯意一連往后退了十來米。

    他的臉貼著相機(jī),另一只眼睛緩緩閉上,就透過鏡頭里那咫尺天涯的空間望向她。

    望向她一步步倒退著遠(yuǎn)離他。

    程硯靳的呼吸漸漸緩下,下意識屏住了氣,不知道為什么,看她臉上露出燦爛明媚的笑,自己也跟著笑,鼻腔里卻泛起莫名的酸。

    她都快退出他的鏡頭了。

    “夠了,不要退了?!彼柚顾?。

    想拍漂亮的照片,想留下最甜美的笑容,他的上半身匍匐下去,幾乎要貼著蓬松的厚厚雪層,手指輕觸,一口氣拍了十五六張。

    林瑯意在遠(yuǎn)處連姿勢都擺完了,見他還不起身,將手?jǐn)n在嘴邊大喊:“好了嗎好了嗎?”

    他如夢初醒般直起身,胸前紫黑色的滑雪服上粘了一層白白的雪,像是松樹銀針上覆蓋的一小撮尖尖雪。

    “好了?!彼粍?,那些雪紛紛落到地上。

    林瑯意一路小跑過來,腦袋擠到他面前,其他女孩子也湊過來點(diǎn)評,終于獲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贊揚(yáng)。

    程硯靳就這樣升級成了自拍桿。

    他一路拍,什么都拍,只要他覺得林瑯意此刻像是一艘滿漲的揚(yáng)帆起航的小帆船一樣出現(xiàn)在他的鏡頭里,他就想留住。

    正式滑雪前,女孩子們?nèi)ベ徣肓俗钚碌谋Eb備和器材,林瑯意自己有,沒打算買。

    她興致高昂地幫著杭茜和袁翡挑選,挑到一半,頭上忽然蓋下一頂毛茸茸的帽子,兩邊還各有三條小指粗細(xì)的須須。

    她面前沒有鏡子,茫然地轉(zhuǎn)過頭,看到了還沒來得及將手縮回去的程硯靳。

    他的手張在她頭頂,調(diào)整了下帽子,然后唇一勾爽朗地笑了起來。

    “我付過錢了,挺好看,戴著吧?!?/br>
    林瑯意雙手抱頭,摸了摸,想摘下來卻被他按住。

    程硯靳不讓她脫,推著她的肩膀走到鏡子前,夸贊:“多好看啊,我一眼就看中了這頂帽子。”

    一頂正紅色的錦鯉帽子,尾鰭和須須是金黃色的,白色的圓眼睛像是兩只大燈泡。

    林瑯意身邊還有一對外籍情侶,兩人看到了她頭上頂著的帽子,笑著說了句地道的英文走了。

    林瑯意面上僵硬,看著渾然不覺只沉浸在他自己的審美世界中的程硯靳,提醒:“你聽到剛才國際友人的點(diǎn)評了嗎?”

    程硯靳覺得這個錦鯉紅很襯她白皙的皮膚,喜慶洋洋的,在雪地里也顯眼,怎么看怎么滿意,別人說什么他才不管呢,只夸:

    “好看,林瑯意,是福氣珠珠?!?/br>
    “可是他們說我頭上戴了一只火雞誒!”林瑯意崩潰。

    雖然如此,錢都付了,最主要是獲得了袁翡的可愛認(rèn)證,林瑯意最后還是頂著這頂錦鯉小魚帽子在雪地里晃,程硯靳跟在后面,快門就沒停下過。

    他一開始原圖直出,說也不說就在他朋友圈里刷屏,十張里八張都是林瑯意,最后兩張意思意思給同行的伙伴,遭到了大家要求p圖的強(qiáng)烈要求,才放棄了邊拍邊發(fā)的想法。

    正式滑雪。

    林瑯意之前就請過教練學(xué)過大半年的滑雪,什么直飛抓前刃抓后刃、旋轉(zhuǎn)180度換刃、中姿態(tài)中回轉(zhuǎn)、單刃回山都能來點(diǎn),她還非常喜歡搓雪沖大浪。

    在滑行中一路激起大片的雪花,橫向搓停時從揚(yáng)起的雪霧中穿梭出來讓她有一種煥然新生的浪漫自由感。

    程硯靳控板能力強(qiáng)到令人發(fā)指的程度,無論林瑯意在前面做什么花哨的動作,無論她的滑行路線有多出其不意,他總能穩(wěn)穩(wěn)地跟著她后面,手持著相機(jī)錄像。

    林瑯意和杭茜兩人競速比賽了幾次,互相搞怪故意將大片的雪霧搓到對方身上,看彼此從頭到腳都落了一層雪,然后哈哈大笑。

    玩了不知道多久,大家一開始還都聚在一起,可是很快就上上下下滑開,袁翡因為初學(xué),跟著袁應(yīng)賀在慢慢練,杭茜在原滑道玩,林瑯意則猶嫌不足,去隔壁n3雪道了。

    她一個人滑完兩圈,才想起一直如影子一般安靜跟隨的程硯靳。

    他明明是最愛這種運(yùn)動的。

    她剎住板子,往后一看,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視線范圍內(nèi)他一直都在。

    程硯靳見她停下來,也跟著剎住,他的動作格外輕松自如,停還是走都輕而易舉,即使急剎在她面前依舊沒有濺起一點(diǎn)雪來。

    “怎么了?”他臉上的護(hù)目鏡沒有完全戴好,是為了能拍出更好的照片。

    林瑯意看著他半點(diǎn)汗都沒出的模樣,突然道:“程硯靳,你是不是不會玩啊,我都沒見你做什么高難度動作,合著你就跟在后面摸魚呢?!?/br>
    他調(diào)了調(diào)相機(jī)參數(shù),翹起頭:“這世上就沒有我不會的運(yùn)動?!?/br>
    “吹牛?!?/br>
    他慢慢滑到她身邊與她并肩:“想看我?”

    林瑯意沖著滑道一指,讓他開始表演。

    程硯靳看著她挑釁的表情,那微微挑起的下巴倨傲地點(diǎn)著人,讓她看起來又勁又野。

    他盯了她好一會兒,說動就動,也沒起步調(diào)整姿勢,就依著這樣倒下去的姿勢往后一仰,滑板立刻往下沖。

    林瑯意迅速跟上。

    她從一開始就暗自較了勁猛加速,陡度驚人的中高級賽道上人少雪厚,沖雪時板子幾乎陷入雪中看不見,像是在海浪上沖浪一樣起起伏伏,必須要時時撐著手控制自己的平衡。

    她最喜歡沖坡。

    不做枯木,要做穿過柵欄的風(fēng)。

    程硯靳應(yīng)該知道,所以故意帶著她往大跳臺滑,甚至在走曲線的間隙還持著手上的相機(jī)、一邊內(nèi)手摸地,一邊一心二用地抓拍她。

    游刃有余。

    林瑯意知道他牛,她大聲喊:“不用你讓,有多少本事都表現(xiàn)出來讓我開開眼!”

    話音未了,他干凈利落地從大跳臺沖下去了。

    360度偏軸轉(zhuǎn),后手抓板720度,再轉(zhuǎn)了一個720度,整個人騰空在她面前暢游翻滾,最后穩(wěn)穩(wěn)地落地。

    林瑯意也沖了下去,偏軸轉(zhuǎn)和抓板動作做得有些急了,最后落地時摔了。

    程硯靳很快沖過來查看她的情況,林瑯意自己已經(jīng)一骨碌爬起來了,身上全是雪。

    她拍了拍手,雙手撐地站起來:“帶著護(hù)具呢,沒事,還來嗎?”

    “不怕摔?”

    “不怕,我以前第一次滑n3,是邊哭邊下去的,但是爽!”

    程硯靳笑起來,露出兩分少年驕氣。

    “但你就要這么玩,知道嗎?”她反過來指點(diǎn)他,“出來死氣沉沉的像什么樣子,快去玩,不要喪著個臉?!?/br>
    他看著她護(hù)鏡下露出來的一節(jié)瑩白的尖尖下巴,說話時嘴唇上還沾著剛才摔到后覆的雪,像是蒲公英的羽毛。

    他知道她在照顧他的心情。

    怎么能這樣呢?在他最難過、最懷疑自我、最懷疑她的時候,她表現(xiàn)出了那么一點(diǎn)似是而非的愛,或者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愛,人們總說在揣測一個人愛不愛自己的時候,答案一定是不愛的。

    可他卻無可救藥地陷了進(jìn)去,為這一點(diǎn)點(diǎn)的抓不住的愛。

    他想,她可真厲害。

    他永遠(yuǎn)也玩不過她。

    “你要開心點(diǎn)。”她豎起大拇指,“動作很炫酷很帥,牛的。”

    程硯靳忽然一揚(yáng)手將自己的護(hù)目鏡摘掉,猛地湊過去用拇指一頂,將她的護(hù)目鏡也往上推。

    沉重的護(hù)具“撲”的一聲掉在地上。

    她的鼻尖上露出一個紅紅的壓痕,在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他已經(jīng)低下頭,用力地親上了她。

    兩人的唇瓣都是冰冷的,可口腔是溫暖的,他用了好大的力、恨不得將她折斷似的將她完全抱進(jìn)懷中。

    他吮掉她唇上所有的雪花,冰花化作水,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回甘,他挑開她的牙關(guān)闖進(jìn)去。

    雪場有風(fēng),零下三十多度的無遮蔽場地上,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人在其中如蜉蝣一般渺小,卻妄圖掌控浩瀚銀河。

    “林瑯意,你想不想,坐纜車上山頂,然后滑下來?”他松開她,手指幾乎在往天上指,傲氣驕縱,“將近九十度的斷崖,我們一起。”

    林瑯意的眼睛被雪地里反射的光線映照得雪亮。

    他的瞳仁更如燃燒的火球,篤定:“我保證,你會喜歡的。”

    第77章

    末班纜車到達(dá)山頂時, 天色濃重陰沉,深藍(lán)帶灰的冷色調(diào)天空將飽和度降下,慘淡的陽光被大片的云層遮擋住, 顯得天空好像是一塊要掉下來的幕布, 觸手可碰。

    他們抓住最后的時間來泅渡雪海。

    山上風(fēng)大,呼嘯著能把人刮走, 往下望, 視覺的欺騙增加了恐慌度,讓這條從山頂直沖而下的雪道看起來像是前路未知的斷崖。

    實(shí)在是太高太陡了。

    “程硯靳?!绷脂樢庑‰u啄米似得小幅度地往后退, 眼睛還盯著白茫茫連人影都不見一個的雪道,背過手在空氣中胡亂抓人, “你拉我一把別讓我掉下去了, 我要做做心理準(zhǔn)備?!?/br>
    她說話時寒風(fēng)直往胃里灌,磕磕絆絆:“九十度的叫崖,八十九度的叫坡是吧,不是,這是人能下去的地方嗎?”

    往后亂抓的手被他抓住, 他的力氣大, 手心guntang, 抓住人的時候格外有安全感,程硯靳并肩走到她邊上,擋住了一個方向來的風(fēng)。

    但四周天蒼野茫, 好像世界都浸入了一個巨大的灰白色水球, 越往下看,越是心驚膽戰(zhàn)。

    “我先下?”他詢問她的意思。

    林瑯意原地跺了跺腳, 一踩下去都是松軟的雪被擠壓出來的“咯吱咯吱”聲,她將板子盡量放平, 彎下腰開始調(diào)整佩戴參數(shù)。

    程硯靳看著她那張白得剔透的臉,不知道是被風(fēng)吹得還是怕的,見她連話都不說了,也跟著蹲下來幫她檢查有沒有穿戴好。

    無聲的環(huán)境讓緊張的氣氛再一次升級,他注意到她調(diào)整松緊時微微打顫的手指,抿了下唇,忽然開始講起過往:

    “我小的時候?qū)W技巧快,第一次從陡直的險坡滑下來就成功了,但是我的動作其實(shí)不標(biāo)準(zhǔn),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來??晌矣X得自己雖然有小動作,但也能跟別人一樣完美完成,所以從來不在意?!?/br>
    “我媽會嚴(yán)厲要求我改過來,說我這樣偷懶耍小聰明的話以后上限不高,總會遇到瓶頸,可我不聽?!?/br>
    “然后就在這里,沖坡摔得特別慘烈,打釘子上石膏,躺了大半年,每天都很后悔?!背坛幗氖种赴丛谒┐鞯门趾鹾醯耐壬希檀俚匦α讼?,“養(yǎng)好了以后,我一下子就把姿勢調(diào)整過來了。我媽說,我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痛了,流過血了,才幡然醒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