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罩了一身黑衣，渾身包裹的比鶯鶯都嚴(yán)實(shí)，懷中隆起一塊還不時(shí)在動(dòng)。有細(xì)微的貓叫傳來，燕寧低頭看了眼輕道：“噓——?jiǎng)e叫?！?/br>
    上次一別，還是在鶯鶯與欽容的大婚上。燕寧在九華行宮的落水傷了身子，斷斷續(xù)續(xù)養(yǎng)了許久才好轉(zhuǎn)，說是好了，而鶯鶯見到他時(shí)卻仍覺得他臉色不好。

    “……殿下找我？”鶯鶯是在趕來的路上，聽曉黛說才知曉了他即將離開的事情。

    燕寧見到她往前走了兩步，他咳了聲道：“那日你同太子殿下大婚，遠(yuǎn)遠(yuǎn)的我未能同你道聲喜，想來現(xiàn)在說有些晚了?！?/br>
    “不晚。”鶯鶯一點(diǎn)也不介意。雖說二人當(dāng)時(shí)沒能說上話，但燕寧當(dāng)日派人送了她新婚賀禮，是一套南音國(guó)所產(chǎn)的絲緞雪垂披衣，既然防風(fēng)還能防雨，是南音國(guó)的珍貴名衣。

    想起從曉黛那聽來的消息，鶯鶯正要詢問真假，兩人間傳來幾聲貓叫，一只毛茸茸的小腦袋從披風(fēng)中露出，鶯鶯看到咦了聲，與小貓咪大眼瞪小眼。

    “娘娘。”

    反正貓兒都露出來了，燕寧也沒再猶豫，他解釋道：“我時(shí)間不多了，只能趁著這個(gè)機(jī)會(huì)來找娘娘，還希望娘娘不要介意?！?/br>
    “燕寧只想求娘娘一件事，你……你可否收留這兩只貓兒？”

    話落，燕寧掀開披衣露出兩只小貓，一黑一白正是小寶和阿貝。鶯鶯有些驚訝：“……你不要他們了嗎？”

    說完，她意識(shí)到自己話中的不妥，趕緊解釋：“不對(duì)，是殿下不帶它們回南音了嗎？”

    他又何嘗不想呢？

    借著夜色，鶯鶯看不出燕寧笑容里的苦澀，他只是搖了搖頭道：“南音路途遙遠(yuǎn)，帶它們多有不便?！?/br>
    鶯鶯總覺得，像燕寧這般喜愛小動(dòng)物的人，并不會(huì)因?yàn)檫@種理由棄養(yǎng)自己的寵物。

    一定還會(huì)有其它原因，讓他不得不舍棄自己的兩只小貓，不過既然他不肯說，那鶯鶯也不會(huì)缺心眼的追著人家問，于是鶯鶯爽快將兩只小貓攬入自己懷中，承諾道：“殿下放心吧，鶯鶯定將小寶和阿貝養(yǎng)的白白胖胖?！?/br>
    低頭看了眼渾身烏黑只有眼睛明亮的阿貝，她又補(bǔ)充了一句：“黑黑胖胖?！?/br>
    燕寧被她逗笑了，他笑得很輕，似不舍般一一揉過兩只小貓的腦袋。

    小寶喵嗚叫了一聲，它用頭蹭了蹭燕寧白皙的手指，好像在撒嬌。鶯鶯見狀也用手指逗了都它們，小寶很快忘了燕寧的存在，轉(zhuǎn)頭又來蹭鶯鶯，倒也是個(gè)沒心沒肺的。

    燕寧垂下手怔怔望著它們，片刻后才道：“如此，我便放心了?！?/br>
    鶯鶯總覺得燕寧不太高興，似乎自從南音國(guó)的使團(tuán)來訪后，他就一日比一日的消沉。鶯鶯至今記得，她初認(rèn)識(shí)燕寧時(shí)，白皙干凈的燕寧殿下笑起來會(huì)臉紅，他的溫柔與欽容給她的溫柔不一樣，但柔和的讓人覺得很舒服。

    “……殿下何時(shí)啟程回南音？”

    “還有兩三日吧，說不定這就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br>
    懷中不知只哪只小貓，忽然舔了下鶯鶯的手背，鶯鶯覺得癢笑瞇瞇收緊了手臂。“沒關(guān)系啊，鶯鶯到時(shí)候可以去送殿下。”

    燕寧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必，與其留戀……不如就此不見吧?！?/br>
    見燕寧說的果斷，鶯鶯也不好再說什么，她就只能道：“那這樣的話……鶯鶯就只能提前祝賀殿下了?！?/br>
    “祝賀什么？”

    “自然是祝賀殿下可以回家了?！?/br>
    鶯鶯從欽容那里了解到一些事，據(jù)說南音的老皇帝為了能讓燕寧回國(guó)，費(fèi)了不少的心思。這次更是直接將華樂公主獻(xiàn)出，想來是真心疼愛自己這個(gè)皇兒，就算不是疼愛，也定有意傳位給他。

    燕寧沉默了，大概是連偽裝的心情都沒有，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直到注意到鶯鶯疑惑的神色，他才很冷淡開口：“是啊，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很快就可以永遠(yuǎn)離開這里，再也不用回來?！?/br>
    “是生是死，他們都管不到了。”

    “……殿下？”鶯鶯實(shí)在覺得今日的燕寧有些奇怪。

    燕寧看著她，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么，忽然一陣低笑打斷了。不遠(yuǎn)處有腳步聲靠近，華樂公主搖著一把金扇走近，她看著燕寧冷冷笑道：“皇兄真是讓本宮好找?！?/br>
    “怎的出來散步，也不叫上皇妹一起？”

    她身邊還跟著一名魁梧男人，面無表情長(zhǎng)相很兇惡。緩步走到二人身側(cè)，華樂公主忽然歪頭看向鶯鶯，燕寧大步上前將鶯鶯擋在身后：“我只是過來給娘娘送貓?！?/br>
    “貓？什么貓？”華樂公主挑眉，啪的一聲闔上金扇，用扇頭拂開了燕寧。

    鶯鶯茫然看著他們二人，手臂將兩只小貓緊緊圈著。

    她身上的披衣很大，一時(shí)間并不能讓華樂看清鶯鶯懷中抱著的東西。見華樂伸手輕掀鶯鶯的斗篷，燕寧皺了皺眉想阻止又閉上了嘴，在看清鶯鶯懷中抱著的貓后，華樂‘哦’了聲，“原來如此。”

    “既然貓也送了，那皇兄就隨本宮回去吧?！?/br>
    燕寧欲言又止，望著鶯鶯似乎還有話要說。華樂見狀又是一陣笑，她紅唇彎著搖開折扇，傾身靠近鶯鶯道：“看來皇兄對(duì)娘娘很是不舍，不然，娘娘再去華樂那里坐坐？”

    鶯鶯看了眼天色，搖頭拒絕：“太晚了，還是改日吧?！?/br>
    不過是幾句客套，華樂很快領(lǐng)了燕寧回去。說來他們二人也很是奇怪，明明是兄妹，反倒是燕寧被華樂壓了一頭，不知是該說燕寧脾氣好寵著meimei，還是該說華樂太過強(qiáng)勢(shì)，一點(diǎn)也不給哥哥面子。

    鶯鶯這般想著，忽然想自家哥哥了。果然還是自家哥哥最好，一想到明日就能見到顧凌霄，鶯鶯的心情也很快愉悅起來。

    “……”

    鶯鶯沒從外面耽誤太久，回來后她沒直接去找欽容，而是先給兩只小貓咪安排住處。

    左找右找，鶯鶯本想將兩只貓咪交給曉黛，但曉黛每日跟在她身邊沒時(shí)間照顧它們，鶯鶯又不放心東宮里的那群宮婢，最后只能將它們養(yǎng)在自己身邊。

    燕寧很細(xì)心，來前已經(jīng)把兩只小貓洗干凈了，鶯鶯抱著它們溜進(jìn)寢宮時(shí)，欽容已經(jīng)沐浴完坐在榻上，看到鶯鶯進(jìn)來，他問道：“你懷里抱得什么？”

    鶯鶯抱著它們走近了幾步，露出來給欽容看。

    “……可以嗎？”兩只小貓都十分的漂亮，這會(huì)兒乖乖巧巧也不鬧騰。

    欽容垂眸看了眼她懷中的貓，倚靠在榻旁問：“什么可以？”

    “可以……把它們養(yǎng)在寢宮里嗎？”

    生怕欽容拒絕，鶯鶯又湊近了幾分，小心翼翼將兩只小貓放到他的膝蓋上。

    見欽容不動(dòng)，鶯鶯又拉著他的手觸上貓咪軟軟的毛發(fā)。只是欽容的手太大，他這一罩貓咪好似被他抓在掌心，鶯鶯吃不準(zhǔn)欽容的心思，只能抓著他的手讓他輕摸幾下。

    “軟不軟？”

    “它們可乖了，不吵也不會(huì)鬧?！?/br>
    黑貓阿貝懶懶抬了抬眼睛，看到欽容時(shí)它用臉頰蹭了蹭，小白貓見狀喵嗚一聲，壓在阿貝身上也要去蹭欽容的手。

    “它們好像很喜歡你?！柄L鶯看著高興，伸手要去摸小寶，結(jié)果被小寶拍了一爪子。

    往回抽手時(shí)，欽容拉過她的手細(xì)細(xì)查看了番，見鶯鶯無事，他用食指撩了撩小寶的下巴，悠悠道：“這只不是很乖?！?/br>
    “可小寶很漂亮呀，有點(diǎn)小脾氣也是正常?！?/br>
    鶯鶯順勢(shì)抱住欽容的手臂，學(xué)著阿貝用臉頰蹭了蹭他，“三哥哥，我可以把它們養(yǎng)在寢宮嗎？”

    “……可以嗎？”

    “隨你?！睔J容并不在意這種事，不過是兩只貓罷了，既然鶯鶯喜歡養(yǎng)在寢宮也無妨。

    起身，欽容將兩只小貓拎到墻角的軟墊上，鶯鶯沒照顧過小動(dòng)物，好害怕它們被自己養(yǎng)死。她又是讓曉黛再去找?guī)讉€(gè)軟墊，又是讓人多準(zhǔn)備幾條小薄毯，末了，鶯鶯索性坐在墻角看著兩只小貓打呼嚕，揚(yáng)著脖子問欽容：“三哥哥，它們?cè)趺匆恢痹谒X，是不是餓了呀。”

    欽容抬手拔下發(fā)間的玉簪，烏黑的發(fā)垂落在他身后。

    “三哥哥你看……”鶯鶯見欽容穿著寢衣就過來了，還當(dāng)他也是擔(dān)心小貓，誰知?dú)J容直接彎身將她抱了起來，他親了親她的額頭道：“它們不會(huì)餓，但是三哥哥餓了。”

    鶯鶯雙腳離地，被欽容放到了軟塌上。

    帳幔一層層落下，鶯鶯在軟塌上滾來滾去，在欽容摟著她親吻時(shí)，鶯鶯慌張?zhí)嵝眩骸叭绺?，我、我那里還疼……”

    “乖，哥哥知道?！焙鋈皇∪サ囊粋€(gè)字，讓鶯鶯不太適應(yīng)。

    “你別這樣說……”她耳朵緋紅將臉埋入欽容的懷中，欽容沉沉笑著問：“不是你讓三哥哥在榻上等你嗎？”

    終究只是紙老虎，只會(huì)耍耍嘴皮子。

    欽容將鶯鶯從懷中揪出，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安撫：“好了，明日歸寧，三哥哥今晚不動(dòng)你?！?/br>
    不動(dòng)歸不動(dòng)，至于親親抱抱是少不了的。

    “……”

    夜深，當(dāng)鶯鶯陷入熟睡后，欽容輕緩睜開了眼睛。

    隨著他的起身，角落里兩只小貓敏銳也睜開了眼睛，欽容朝那瞥去一眼，悠緩將薄被罩過鶯鶯的下巴，俯身親在她的額上。

    穿上外衫，隨著他推門出去，很快就有人從暗處出來跪在他的面前，那人顫著聲著道：“奴婢知錯(cuò)了，奴婢只是、只是……”

    欽容神情淡淡，理好衣衫打斷道：“既然知錯(cuò)，那就在這跪著吧?！?/br>
    往前走了幾步，他似想到什么忽然又止了步，微微偏頭看向身后之人，他壓低聲音：“別在這跪著，若是讓鶯鶯看到就不好了?！?/br>
    “孤看書房外的園子就不錯(cuò)，既然你白日是磕在了石子上，想來那里最適合你?！?/br>
    他是要讓她跪那條石子路？！

    跪在地上的人忍不住抬了頭，月光下，那張小臉煞白驚恐，赫然是曉黛的面容。

    第56章 囚五十六天

    “……”

    鶯鶯睡覺向來沉, 很少中途醒來。

    今夜也不知怎么了, 她夢(mèng)到自己失重下落，迷迷糊糊中她手腳前搭, 結(jié)果撲了個(gè)空, 什么也沒抱住。

    渾身一顫，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身側(cè)無人, 榻旁有人影晃動(dòng), 鶯鶯清醒幾分睜大眼睛, 看到一只修長(zhǎng)的手撩開帳幔，翻身坐了進(jìn)來。

    “三哥哥……”換做旁的女子，這會(huì)兒該失聲尖叫了。

    鶯鶯不懼鬼怪半分害怕的情緒也沒有, 在看清欽容的面容后，她手腳往他身上纏拱入他的懷中，喃喃自語著：“有點(diǎn)冷。”

    欽容拉過被她踢開半截的錦被，把人圈在懷中摟緊, “很快就不冷了?！?/br>
    就好似還在夢(mèng)中, 鶯鶯感覺背后有一只手在輕緩拍撫著她，還不時(shí)會(huì)親吻下她的唇角或發(fā)頂。鶯鶯很快又睡了過去, 她夢(mèng)到欽容干干凈凈的少年模樣, 身為皇子的他總是溫文爾雅，穿著錦白云錦袍坐姿微斜，支著額角靠坐在花團(tuán)錦簇下假寐。

    比他更年少的鶯鶯一蹦一跳跑了過去, 她歪頭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欽容, 最后懵懂在欽容唇瓣上咬了一口, 軟軟微涼，讓她忍不住還想多咬幾口……

    然后，欽容睜開了眼睛。

    陽光下，欽容的皮膚瓷白，長(zhǎng)睫顫顫下是漂亮黝黑的眸孔，有碎光穿過他的眼睛，眸中清晰倒映出鶯鶯的影子，鶯鶯看到自己趴在桌上吧唧了兩下嘴巴，撲入他懷中甜膩膩喊他美人哥哥。

    再然后，椅子因承受不住鶯鶯的重量倒了，二人紛紛摔在地上，鶯鶯手掌被擦疼有些懵，偏偏那椅子還砸在了她身上。

    欽容還沒來得及幫她推開椅子，鶯鶯就耍脾氣先踢了那椅子一腳，可惜椅子太重了，鶯鶯傷了手又踢疼了腳，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兆時(shí)笑得肚子直疼，就連向來疼她的姑母也被她逗笑了。

    他們笑了，鶯鶯卻被氣哭了，就只有欽容先所有人一步將她抱起，他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很溫柔問道：“鶯鶯有沒有被摔疼？”

    鶯鶯哪里顧得上回答他這個(gè)，她不長(zhǎng)記性還是往欽容懷里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道：“美人哥哥幫我去打兆時(shí)，快點(diǎn)去打死他，他怎么這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