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xiàn)實就是最疼愛她們的人相繼離開，留下行尸走rou的兩個人，孤立無援地徘徊在人間，這是一樣的，悲傷不分等級，至少大家都一樣煎熬。

    秦頌偏過腦袋悄然看一眼身邊人，只不過這一眼，視線再沒能轉(zhuǎn)移到別處。

    旁邊梨花帶雨的女生，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牽絆。

    斟酌了許久，秦頌忽然說：“我們?！?/br>
    車窗外的樹影婆娑搖曳在深邃的瞳中，無人知曉她暗暗下定了什么決心：“不用合作了。”

    “??？”黎初瞪圓雙眼：“什么意思？”

    “合同銷毀。”

    說完，秦頌又重新啟動車：“這份不完善?！?/br>
    她找不到什么理由來明說，但真的不想再因為合同栓住一些東西，比如這段時間的纏綿。

    “為什么？”黎初挺直腰桿，似乎有些著急：“你不紋身了嗎？可你背上的顏色還沒補完……”

    明顯誤解了，但秦頌不想解釋：“換種方式?！?/br>
    “什么方式……？”

    “你覺得呢?！鼻仨灤鸬貌幌滩坏?。

    反而讓黎初更不明白了，她覺得秦頌想抽離唯一的聯(lián)系，不由慌了神：“你要走了嗎？”

    走？走去哪里？秦頌皺眉。

    “陽鑫有人不好嗎？鄭乘風是不是又找上你了？如果你覺得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有哪一點讓你不舒服，我可以改掉，真的……”

    黎初擦了擦眼睛：“我以后不會隨便哭，也不會隨便下定義，你別走呀……”

    話說到一半，黎初反應(yīng)過來——她似乎沒有任何立場要求對方留下，撇去床上帶著情/色的旖旎，秦頌與她之間，并沒有什么必需接觸的必要。

    這座城市的紋身師那么多，以秦頌的財力，沒了她，照樣可以找到更好更出名的。

    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她們的關(guān)系被一紙合同圈攏圈定。

    可秦頌現(xiàn)在卻在說：要銷毀合同。

    黎初不明白，只是心里的沙漏下陷得厲害，連聲音也高了不少分貝：“能不能繼續(xù)保持協(xié)議？”

    秦頌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其實銷毀合同意味著另一種關(guān)系的結(jié)束，她不善言辭，只好沉默。

    街道燈火輝煌，璀璨的廣告牌閃爍在商場門口，喧鬧繁華的大城，情情愛愛忽而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可越往商場里走，黎初越害怕，她沒有注意秦頌刻意放慢的腳步，只揣揣不安拉住對方衣角：“你能不能別走？求求你了……”

    秦頌雙手插兜，回身淡然地問：“走去哪?！?/br>
    黎初答不上來，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兒啊。

    “我不會去哪?！迸死^續(xù)邁開步子走到電梯前：“不用求我，你該有自己的想法?！?/br>
    實際上秦頌不喜歡黎初此刻的模樣，這種心理不平衡的狀態(tài)近期越來越常見。

    她倚著壁思考這段時間的變化，卻意識到自己的病似乎越來越嚴重，已經(jīng)開始從黎初身上體現(xiàn)出來。

    比如不希望對方討好別人，也不希望她太放低姿態(tài)，她想二十四小時掌管她的時間，精確到分秒。

    這種微妙的心態(tài)只能是病。

    該再去看看醫(yī)生了，秦頌想。

    電梯叮地一聲打斷了思緒，她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手心已經(jīng)許久沒有出現(xiàn)過黏膩了。

    從前害怕狹窄擁擠的地方是因為十八歲之前都在小小的角落里度過，這份陰影揮之不去，逐漸造就了幽閉恐懼癥的存在。

    秦頌復(fù)雜地望著手掌，如果病情加重了，幽閉恐懼癥也會越來越嚴重吧？

    那么……那些復(fù)雜多變的情緒到底是因為什么？

    無從得知，無從說起。

    晚飯后，她們回到kiss.me門口，黎初疲倦地拉開卷簾門，嘩啦啦一片巨大的聲響。

    聽得人不由精神了點兒。

    秦頌彎腰進去，用腿將門踩回地面，黑暗的店里，傳來黎初猶豫的嗓音：“合同……”

    “嗯?！币粋€字堵住了接下來的所有話。

    黎初只能硬著頭皮跟上樓，這里明明是她家，但秦頌表現(xiàn)的才像主人，進屋便隨手脫掉外套，還開了她的筆記本，叉掉那些不堪入目的視頻。

    “保護好隱私。”她撕下墻上的合同，用力揉了一下，再展開，瀏覽間眼皮拂動。

    黎初知道她指的什么，于是小聲辯解：“知言jiejie不是外人，再說這不也是……人之常情？”

    秦頌沒說話，手里的火機打了幾下，移動到合同紙上，點燃的瞬間飄起白煙。

    白紙黑字，最后燒成烏黑的灰燼，還被丟進了廁所馬桶里，黎初望著未沖干凈的殘留物，一時間無言以對，好似所有力氣都隨著水流逝。

    “我也會把我的那份銷毀?！鼻仨炚驹谛l(wèi)生間門邊，五根指頭輕巧地玩著火機：“還有什么問題?！?/br>
    “沒有?！崩璩跄曋滤?，回答得心不在焉。

    失去這層冰冷的合作關(guān)系，她覺得心情莫名的明朗，好像放下了一些沉重的東西，或許她們之間，真的可以重新建立新的感情體系。

    秦頌的體溫源源不斷在身后散發(fā)，黎初有時候真覺得奇怪，這樣涼薄的霜花，為什么體溫高于常人？

    只要往后小半步就可以靠在秦頌的懷里了，這個懷抱暖得異于常人，讓心跳加速，想要汲取養(yǎng)分。

    于是，黎初壯起膽子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