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馬是當(dāng)前最快速的送信手段，價格不便宜是一說，至少也不能抓著這個問題，雞蛋里挑骨頭地找于霽塵的不是。

    “長兄？于霽塵還不是家里長子哦！”姑奶奶壓根沒聽解釋，只抓住個新的消息，臉色更沉幾分，“也就是講，他們于家即便家大業(yè)大，將來也不是于霽塵講了算的，德音吶，”她嗔怪著問：“圖南好歹是水家的大女兒，你怎么挑來挑去，挑花眼，挑了這樣個貨色回來？”

    “什么樣的貨色？”水圖南心里那根線，終于被人扯到，慍色升上臉頰，“于霽塵是我相中的人，姑奶奶對她有什么意見？”

    溫順的小孩忽然講出這種話來，即便語調(diào)軟綿，可也確實(shí)是在頂撞長輩。

    還沒等姑奶奶開腔，抽著煙的水德音忽然插嘴，冷聲呵斥著，大發(fā)脾氣：“放肆，怎么跟姑奶奶講話呢！規(guī)矩呢！別以為你找了姑爺，有人給你撐腰，就可以在水家目無尊卑，還不來給你姑奶奶倒茶賠罪！”

    水德音的脾氣，來得并非無緣無故。

    他壓力很大，十多日前，花縣的成衣鋪?zhàn)颖谎瞄T端了，黑·錢一時沒得辦法洗到明賬上，織造局湯若固十萬個不愿意，逼著他想辦法解決，另一邊，衙門的人追著鋪?zhàn)硬閭€沒完，他還得抓緊時間，把和花縣鋪?zhàn)佑嘘P(guān)的所有事快速斷干凈。

    事情那么多，他又得裝作若無其事的平靜，他快煩死了！恨不得逮著所有人一人扇一巴掌！

    他曉得，花縣鋪?zhàn)颖徊槌粶艄瘫频镁o，水孔昭也來找茬，樁樁件件，都和水圖南脫不了關(guān)系，他甚至懷疑，是水圖南和水孔昭勾結(jié)與他作對，但他沒有證據(jù)。

    對于水圖南而言，從小到大，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水德音都是亳無理由先罵她，她現(xiàn)在同樣很煩，有些事正徘徊猶豫著做不出選擇，水德音這樣，不過是把她心里那點(diǎn)對親情的羈絆，剪斷得更多幾分，倒是要感謝水德音了。

    水圖南坐直身體，強(qiáng)裝倔犟地回視過去：“姑奶奶在外面吃了別人的噎，心里不順，打著關(guān)心我的幌子，來對我的婚事和我的人指手畫腳，請問爹爹，我辯駁兩句，有什么錯？”

    “嘿？”水德音吐出大大兩口青煙，把煙袋桿上裝煙絲的袋子，一點(diǎn)點(diǎn)往煙袋桿子上纏收，那是準(zhǔn)備揍孩子的架勢。

    他打斷姑奶奶惱怒中即將出口的話，甚至站起了身，用煙袋指過來：“水圖南，賴斯你把剛才的話，再大聲講一遍我聽聽，誰沒得錯來著？”

    水德音是會動手打人的，除去沒打過老母親，他打妻妾，打女兒，打家里下人，水家最小的女兒，五六歲的水艮臨，去年在玩耍時大叫著從水德音面前跑過，就被水德音一腳踹得從門里飛跌出門外，因?yàn)槌车剿恕?/br>
    水圖南小時候也挨過幾次打，最狠的是六歲那回，她娘不在家，她話嘮地纏著爹爹，她爹嫌煩，按著她的頭用力往桌上砸了一下，小孩子的嘴巴磕在石桌面上，嘴唇腫起來，門牙掉一顆，下牙斷兩顆，鼻子不停地出血。

    她愣很久，反應(yīng)過來后疼得哭，陳mama在外面聽見，沖進(jìn)屋里來抱她，她哭得更狠，水德音就罵，“老子還沒死呢，不用你哭喪，哭哭哭，你別活了，賠錢東西，去死吧！”

    即便成年之后，手無縛雞之力的水圖南，依舊對身為成年男性的水德音心存恐懼。

    一見他纏煙包，她嚇得站起身，咽了下口水，小腿打顫，故意提高聲音給自己壯膽：“我又沒得講錯，姑奶奶家的表姐，幾個月前剛定的親，姑奶奶為什么找我的茬，找于霽塵的茬，爹爹心里難道不清楚？！”

    姑奶奶的孫女，定給了一戶普通人家，對方是讀書人，有望考功名，姑奶奶本來很滿意那個孫姑爺，但是，幾個月后，水圖南和于霽塵定了親，兩家孫女的親事，不免被人故意放在一處比較。

    都是快二十歲才定親，都是幫家里打理過生意的，為什么姑奶奶家的孫女，只找了個家境清貧的讀書人，還得要女方陪過去許多財(cái)物，而水圖南就能找大通的掌權(quán)人做夫婿？姑奶奶一生要面子，此時落了下乘，心里自然不痛快，要來水園撒撒氣。

    可是有些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說出來就非常難堪，姑奶奶臉上掛不住，登時怒不可遏，拍桌子指過來：“小丫頭反了天，你親長管不得你，我這個姑奶奶，今天替你親長教育教育你！”

    說著就要擼袖子沖過來。

    “姑母您消消氣！”陸棲月跨步上來阻攔，指尖剛觸碰到姑奶奶的袖口，被水德音一把拽住，另有所指地吼道：

    “你別管，水圖南不知天高地厚，確實(shí)該教育教育了，今日就算姑母不教訓(xùn)她，我也要把她打個半死的，誰家女兒想她這樣戾氣大？還沒嫁人呢，就不曉得自己姓什么了！”

    “來人！”他朝門外大吼，“搬凳子，請家法來，我今天要抽死水圖南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吃里扒外，他罵的是什么意思？陸棲月愣住。

    彼時，廳外沖進(jìn)來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一左一右扭了水圖南的胳膊往外去，陸棲月和陳mama、秀秀被死死攔著，姑奶奶看見這個場面，反而目瞪口呆愣在原地，高高舉起的巴掌甚至忘記收回。

    “不，不是，”眼看著家法在院子里擺了，姑奶奶在陸棲月對水德音的叫罵聲中，有些心虛地過來拉侄子，“德音吶，你來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