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沒像平常那樣嚴肅科普熬夜和空腹喝咖啡的危害,339轉(zhuǎn)身回廚房倒了一杯咖啡,端給顧昀遲。 顧昀遲喝了一口,將咖啡放到茶幾上。339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面對他的嘲諷,可半分鐘過去,顧昀遲什么也沒有說。 好吧,339主動開啟話題:“上次你說等你回國之后就讓負責(zé)人和律師來一趟,把字簽掉?!闭f著,它從身體的資料倉里推出一疊資料,“這是修改過的最終版,我檢查了一下,沒有問題了,現(xiàn)在需要我通知他們過來嗎?” 這份厚達八十六張的文件中囊括了醫(yī)療、安保、房產(chǎn)、理財、出行、家政等按最高標(biāo)準(zhǔn)劃分的所有尖端服務(wù),期限為十年,對象只有一個——溫然。 項目的目的也只有一個:無論溫然之后去哪里上大學(xué),他的周圍都會立即構(gòu)建起能讓他平安富裕地生活的一切。 顧昀遲的目光終于實質(zhì)性地落下來,落在那份資料上,但并未伸手翻看,只說:“不用了?!?/br> “是還有哪里需要改嗎?” “簽字的人不在?!?/br> “負責(zé)人和律師無論什么時候都可以立刻過來?!?39突然想到了什么,“啊,我知道了,你說的是小然對嗎?今天周二,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學(xué)校,確實沒辦法過來簽名,他肯定不愿意逃課的?!?/br> 它都能想象出溫然在知道這件事后會有多震驚,一定驚嚇到連忙說不用不用,然后在顧昀遲面無表情的無聲施壓下膽戰(zhàn)心驚地簽字。 顧昀遲垂下眼,拿過咖啡又喝了一口。339看著他,試圖從他冷靜如常的神色中找到可以通過系統(tǒng)程序來分析處理的細枝末節(jié),但一無所獲。 人類真是太復(fù)雜了。339想,心跳和呼吸也許會出賣身體,但人類的眼神與內(nèi)心是無法用科技解讀的秘密,即使自己升級芯片一萬次也沒有用。 喝完一整杯咖啡,顧昀遲拿著手機起身,像平常一樣走出別墅。 其實339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前幾天新聞報道中那艘在距離首都79海里處爆炸的快艇、助理發(fā)來的已耗資千萬的搜救打撈行動報告,以及柏清總經(jīng)理顧崇澤戴著手銬跪在被封鎖的小碼頭近六十小時——這幾件事之間,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 還有,為什么溫然一直沒有回我的消息? 回家的第二晚,手環(huán)顯示顧昀遲只睡了三個小時。 他只接助理的電話,其他的,陸赫揚、賀蔚甚至顧培聞的來電都沒有接,早晨依舊是喝了杯咖啡便出門,而在讓秘書第四次請顧昀遲去鸞山一趟卻無果后,顧培聞親自來了樾庭。 “董事長,少爺他出門了?!?/br> “沒事,我坐著等等他?!鳖櫯嗦勗谏嘲l(fā)上坐下,他每年花費近億元在保養(yǎng)身體上,向來比同齡人年輕二十歲有余,此刻卻顯現(xiàn)出這個年紀(jì)才有的疲態(tài)和頹色來,輕聲問,“這兩天,昀遲怎么樣?” “睡得很少,早上喝一杯咖啡就走了,晚上才回來?!?39問,“董事長,是出了什么事嗎?” “是我算錯了。”顧培聞的聲音里含著難以察覺的嘆息。 等到中午,顧昀遲沒有回來,電話也仍沒接,在管家和助理的勸說下,顧培聞起身離開。 出門前他回頭看了看339,似乎想留下句什么,最后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傍晚,顧昀遲回來了,339從他身上識別出很淡的海水味道。 “你出海去玩了嗎?”339說,“今天顧董來找你了?!?/br> 顧昀遲卻置若罔聞,靠坐在沙發(fā)上閉目休息。夕陽從落地窗打進來,在他的黑色毛衣上鍍起一層金色的光。 他忽然問:“一艘船在海上爆炸了會怎樣?!?/br> 339看著他閉合的雙目,睫毛在眼眶下落了一片陰影,片刻后回答:“產(chǎn)生巨響,大部分船體和零件會因為高溫和沖擊而遭到機械破壞,殘留部分會沉入海底?!?/br> “船上的人呢?!?/br> “如果爆炸發(fā)生時仍留在船上,基本沒有生還可能。”339說,“人體很脆弱,船也許能留下遺骸,但人會完全消失在大海?!?/br> 顧昀遲點點頭,‘嗯’了聲。 沉默幾秒,339問:“溫然在那艘船上嗎?!?/br> “是的。”顧昀遲說。 339十分罕見地感受到一種程序空白,像精密的算法出現(xiàn)bug,無法對所獲取的信息做出有效的即時回應(yīng)。 隨后它讀取到了有關(guān)哀慟的情緒,非常濃重,也許不僅僅是自己的,也來自于顧昀遲。 機器人和人類終于產(chǎn)生了一次共鳴。 籠在毛衣上的余暉漸漸褪下去,只剩薄薄冷冷的一縷,顧昀遲像睡著了,但339知道他并沒有。它說:“溫然來找過我,他給你留了生日禮物和信?!?/br> 顧昀遲睜開眼睛,眼底有細細的血絲。 339打開自己胸前的儲物倉,推出那個扁扁禮盒。顧昀遲看了會兒,伸手拿起來,從里面取出一張折好的白紙,展開。 他看了很久,339也等了很久,最后問:“可以給我看看嗎?” 顧昀遲把紙放在茶幾上,339轉(zhuǎn)過身掃描讀取。 連署名都沒有,只能靠那些丑丑的字跡來確認是溫然親手寫的。 真是一封太短的信,簡潔敘述一個beta從七歲作為替代品被領(lǐng)養(yǎng),十三歲進入研究所,十七歲初進行腺體植入手術(shù)的過程,只是339無法置信里面的beta就是溫然。 那些客觀平靜的語句,像一篇局外人撰寫的報道,短短幾百字,道完他短暫而苦痛的十七年人生。只有最后一句,透露出虔誠而微小的幾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