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誰是誰的仇人
兩人悄悄返回主院之時。 卻見院中亭臺下頭,端坐著一位姑娘。 姑娘身邊半蹲著個俊逸非凡的男子,男子手中還捧著一束帶著雨珠的嬌花。 花色嬌艷,卻不如那女子美貌。 女子別開臉,不看那花,也不搭理半蹲在身邊的男子。 “我看錯了吧?那蹲著的,是咱們侯爺么?”丫鬟瞪大了眼睛。 身邊的小姐妹揉了揉眼,“不是吧?只是長得像而已吧?侯爺怎么會做這種事?” “旁人還能混進侯爺的內院來,隨手采侯爺親手種的木槿花?”丫鬟更驚道。 小姐妹倒吸了一口氣,“那還……真是侯爺呀?” “你最喜歡的木槿花,我學了如何栽種,卻一直種不好?!壁w元甄緩緩說道,“后來從民間請來了一位園藝,手把手教我,我才種好了,去年開的時候,你……你沒能看到。今年開的比去年更好?!?/br> 柴素錦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花,他語氣分明帶著討好哄勸的笑意,可他的臉卻萬年不變的沒有表情。 “我不要花,我要春露?!辈袼劐\說道。 趙元甄起身將花放在她面前石桌之上,輕嘆了口氣。 “你是擔心瑄哥兒吧?”他說道。 柴素錦抿了抿嘴,“我要春露來陪我,這要求,不過分吧?” 趙元甄點點頭,“不過分,瑄哥兒春露,和你買的那小藥童如今都在叔叔手上。你要春露,就是要我將他們都救出來?!?/br> 柴素錦抬眼看著他,“我前世的父皇,弟弟,已經在你們的手中,權柄也被你們擄掠去。后世難得上蒼垂憐,又賜我出生入死的親弟弟,你們還握在手中,是不是太過分了?” 趙元甄沒有說話。 “你要知道,你們有仇的,乃是曾經在皇位上坐著的天子。而被他抓去的瑄哥兒,乃是你們虧欠了性命的!若沒有柴家爺爺,柴家父親為你換臉,你能混入京城而不被發(fā)現?你能在京城蟄伏這么久,謀算這么多?”柴素錦反問道,“旁人給了你新生,你們卻奪走了旁人的命。這就是你的公義?你的道德良心?” 趙元甄嘆了口氣,“叔叔當年跪求柴家爺爺收他為徒,傳他醫(yī)術。一連跪求了三日,柴家爺爺都不肯答應,非但不答應,還說他天生有反骨,說他心思狠毒,又鉆牛角尖,性格狹隘,不適宜學醫(yī),便是學了也難成大器?!?/br> 柴素錦哼笑一聲,“這話著實都應驗了?!?/br> “叔叔心意難平,記恨柴家爺爺,誓要叫他看看自己不靠他,也能有所作為,醫(yī)術之上也不甘落于人后?!壁w元甄嘆了口氣,“柴家爺爺倒是沒有說錯,他確實是一個極鉆牛角尖的人。所以才有了今日。” “你既然知道……” “錦兒,”趙元甄抬眼看她,“我知道他不好,我知道他身上有許多的毛病??赡阒烂?,是他從滿門抄斬的大禍之中,冒死將我偷了出來。是他拉扯我長大,是他帶我隱姓埋名躲避朝廷……” 柴素錦抿住嘴,看著他。 “你的父皇,他也做了許多的錯事,就算不談當年虞家的事。他就沒有做過別的錯事么?你會怎么看他?你會如何對待他?”趙元甄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柴素錦側臉避開他的視線,心頭有些凌亂。 父皇當然做過許多的錯事,并非天子圣人就不會犯錯,可以說他犯下的錯,會更大更嚴重。稍有不慎,就是眾多人命血流成河,這些性命之中,有多少乃是無辜,更不可計算難以估量。 她會因此而痛恨自己的父皇,會因此就不原諒他么? “一碼是一碼?!辈袼劐\悶聲說道。 “是,雖有這話。但我也記得自己答應過你的話,若錦兒真是死于他手,我會為錦兒報仇?!壁w元甄沉聲說道。 柴素錦愕然看他,他眸中目光堅毅決然。 “那如今,只求你不遺余力護住他們。柴家的孩子,才真真是最無辜的。”柴素錦緩聲說道。 趙元甄點頭。 隨從在亭外,焦急的踱步,想要催促,卻又不敢。 趙元甄回頭看了隨從一眼,隨從連忙躬身拱手,緊張的恨不得同一旁的桂花樹融為一體。 “宮中還有事,我要走了,你莫要不吃不喝,倒叫我分心擔憂你?!壁w元甄說道,“若有可能,我會盡快帶他們來見你?!?/br> 柴素錦驚喜看他。 趙元甄低聲道,“放心吧,圣上和太子如今都安然無恙?!?/br> 柴素錦垂眸起身,福身送他離開。 他匆匆回府,只為見她,匆忙的連飯都未來及用上一口。 卻不忘吩咐廚房做了滿桌她曾經最愛吃的飯菜。 為他一片心意,她也動了筷子。已經習慣了春露的手藝,旁人的手藝吃起來,卻總是一樣平淡的味道。 或許并非是手藝的高低,而是心情的不同吧。 雖有親人平安的消息,卻總不如親眼見一見更為安心。 柴素錦一面吃著飯,一面想著,若是能叫她親自見一見父皇太子,親自見一見瑄哥兒就好了。 她這時卻沒有想到,如愿的機會會來的這么快。 趙元甄同她說的時候,她是一口就答應下來的。 縱然他說,“你要想清楚,我去勸圣上下旨禪位,他已經痛心疾首。你若去勸,他會是怎樣的心情?!?/br> 柴素錦卻毫不遲疑的點頭,“只要能見見父皇太子,其他暫且都可不論了?!?/br> 趙元甄皺眉看她,見她心意已決,便帶她入了宮。 再見到太醫(yī)令,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這種身份之下。 乃是柴素錦怎么都沒有想到的。 她就是柴素錦的事情,趙元甄并沒有告訴任何人,柴素錦便是心中有恨,有疑惑,此時面對前世師父的時候,她卻也只是柴妧妧,只能帶著柴妧妧的感情。 “虞震德,我終于清楚的知道我們柴家仇人的名字。不知我爺爺,我爹爹還有我娘,還能聽到否。”柴素錦看著他道。 虞震德并未穿龍袍,縱然他已經坐在龍椅之上,身邊伺候之人同圣上規(guī)制沒有不同??赡莻€椅子,卻怎么都不像是他坐的。坐了也不像。 “你爺爺若是能看到如今情形,就該自己打臉,知道當年他是多么狗眼看人低,多么有眼不識泰山!”虞震德笑道,“說我難成大器?哈哈,真是可笑!” 柴素錦瞇了瞇眼,袖中拳頭不由收緊。 “留著你的命,不過是看在我侄兒的面上,也是為叫你柴家的人看看,看看到底是誰難成大器。不過既然皇帝已經將你當做已故的錦兒,那且容你去勸一勸他吧。”虞震德笑著說道,“能不能勸得他好好的禪位,我并不在意?!?/br> 他說話間,看了一眼趙元甄,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 “不知我這侄兒隨了誰,竟這般的婦人之仁!殺了皇帝又何妨?難道他一條命真比我虞家百條人命更珍貴?他卻說什么如此登基,才能名正言順的坐穩(wěn)皇位?呵,我豈是那怕背負罵名之人?不服者,我自有辦法對付!” “那你同當年殺了你虞家眾多人的劊子手,又有什么區(qū)別?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辈袼劐\說道,“不,你不是五十步,你才是百步。” 虞震德哼了一聲,“少廢話,你還不配指教我!我給你機會,你若是能說通那老皇帝,我便可以放了你弟弟丫鬟,你若是說不通,我自有辦法,叫他不得不禪位!” 虞震德臉上溢出陰測測的笑容來。 柴素錦對他所說的辦法,并不懷疑。當初自己身懷醫(yī)術,尚會被他謀算的不知不覺丟了命。 他若想要對父皇和太子下手,豈不是更輕而易舉。 “你最好信守諾言。”柴素錦咬牙說道。 虞震德呵呵一笑,“你信不過我,還不信不過我這癡情的侄兒么?為了那個已經死了多時的公主,就會心軟,還曾同我翻臉?!?/br> 他嘆了口氣。 趙元甄拉著柴素錦出了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