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朱元更厭惡更恨的還是始作俑者的盛家。 只要他把盛家所做過的事說出來,只要他說出來…… 可是現(xiàn)在不是十年前了,要是他說出來,哪里會有另外一個盛家站出來保全他的榮華富貴? 朱元? 她最多就只能饒他一條性命,根本不可能再給他額外的東西,等到事情過去,甚至還可能再踩他一腳。 他陷入了痛苦的糾結(jié)。 顧傳玠也陷入了痛苦的糾結(jié)。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除了聽父親的話及時抽身,根本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辦法。 可是糟糕的是現(xiàn)在雖然顧明章作為戶部尚書,可是卻并沒有通曉盛閣老案子始末的資格,雖然顧明章已經(jīng)幾乎用盡了他的人脈,可是卻始終不能知道更為詳盡的消息。 這讓他們?nèi)缃窀语@得岌岌可危。 如果常應(yīng)和盛閣老把他們也招出來當作同黨…… 那么顧家一門三尚書的榮耀也就到此為止了。 連向來不可一世的顧夫人也動搖了,她拉著顧傳玠讓他去跟朱元服個軟,至于那門親事?她哭著說:“宮里到如今也沒有賜婚的圣旨下來,五皇子說出的那番話說到底可能還是沒能打動圣上和太后娘娘,他既然娶不了朱元,那你就繼續(xù)去跟朱元道歉,我跟你父親親自去請恭順侯去提親……” 這算得上是給足了朱元臉面了。 對于顧夫人來說,這也的確是不知道多大的讓步了------要一個別人看不上且自己家其實也看不上的女人,是多委屈的事??? 她都已經(jīng)做了這么大的犧牲了,如果朱元還是不肯答應(yīng),那么她難道還真的癡心妄想以為自己能夠嫁皇子當皇子妃嗎? 顧傳玠被母親鬧的煩不勝煩,重生以來他的腦子到現(xiàn)在終于好用了一回,他皺著眉頭搖了搖頭,理智的說:“不,朱元不會答應(yīng)的,現(xiàn)在不能再去找她?!?/br> 不找她她可能還記不起顧家,一旦惹怒了她,這種瘋子什么事做不出來? 顧夫人哭起來:“那還能怎么辦?你父親賬上現(xiàn)在還空著那么多……要是事情爆發(fā)再一查下去,我們顧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都不夠填進去的!” “事到如今,只有一個法子了?!鳖檪鳙d握住母親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就說:“我們還有最后一個辦法?!?/br> 顧夫人怔住,見他目光堅定神情決然,便詫異的問:“什么辦法?” “恭順侯吳順,他的女兒如今正是十六歲。”顧傳玠閉起眼睛重新又睜開:“勞煩母親去給我提親。” 顧夫人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等到反應(yīng)過來便情緒激動的爭辯:“這怎么行?恭順侯的女兒不良于行,連站起來走路都難,這樣的女孩子,怎么能當你的妻子,當我們顧家的宗婦?!”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法子?。俊鳖檪鳙d立即打斷她的話,斬釘截鐵的說:“恭順侯吳順是圣上親信,他的母親乃是圣上奶娘,圣上待他向來親厚,若不是他女兒有這樣的毛病,這個時候,哪里還能輪得到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無路可走,唯有一試,不要再猶豫了,母親,這已經(jīng)是我們唯一的機會?!?/br> 顧夫人只覺得絕望:“可是這樣不是太委屈你了?” “沒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鳖檪鳙d臉色平淡,沒有絲毫委屈惱怒的樣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做什么事只要能達到目的,中間發(fā)生什么,那都是應(yīng)當付出的代價,不過是一房妻子,娶回來供著伺候著就是了,母親不要替我覺得委屈,快去辦吧?!?/br> 第263章 報應(yīng) 顧家飛快的去找了恭順侯。 而與此同時,盛家的案子正緊鑼密鼓的在進行。 衛(wèi)敏齋出了鎮(zhèn)撫司衙門,上了馬便直奔寶鼎樓,這里曾是聲色犬馬的削金窟,而如今……他馬不停蹄的下令叫屬下圍住了這座在京城門庭若市久負盛名的酒樓,很快便從里面帶出了許多打扮各異的人。 楊玉清隱藏在人群里,默默地按下了帽子,從人群中慢慢的重新擠了出去,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一進門向問天便迎上來,帶著些焦急的追問他現(xiàn)在事情怎么樣了。 楊玉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放心:“你放心吧,事情很順利,現(xiàn)在連寶鼎樓的事情都被翻出來了,盛家的罪名現(xiàn)在是鐵板釘釘,只看圣上怎么判了。” 向問天松了一口氣,心情卻還是復(fù)雜的很,他搖了搖頭,輕聲自言自語:“不是的,如果那件事不說出來,就不會……” 他猜的的確有些道理,解決了寶鼎樓事件的衛(wèi)敏齋順利收兵,可是卻并沒有先跟隨犯人們一同回鎮(zhèn)撫司衙門,而是先去了一個絕對隱秘的地方。 一進門他便嘖了一聲,見了楊玉清和向問天幾個人,便變手為爪,飛快的朝著他們幾個人攻去。 這是朱元的地盤,見來人一出手就是狠招,楊玉清跟向問天也絲毫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戰(zhàn),一時之間打的難舍難分,好一會兒,衛(wèi)敏齋才在楊藹然的參戰(zhàn)之下漸漸收了勢頭,停下來跟他們幾個人拱了拱手,沖朱元說:“怪不得你能一路平安無事的進京,原來身邊竟然藏龍臥虎。” 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實戰(zhàn)的高手,連他在他們幾個人合力攻擊之下也難以招架,朱元是從哪里找到這么多的得力助手? 朱元笑而不語,并沒有打算跟衛(wèi)敏齋共享他們身份的意思,見衛(wèi)敏齋停下來,便順勢問他:“衛(wèi)指揮使有何收獲?” 衛(wèi)敏齋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也看向她,好一會兒才挪開目光笑了笑:“談不上有什么斬獲,不過都是托朱姑娘的福罷了,這回已經(jīng)抓住他們跟韃靼人互相勾結(jié),接受賄賂的鐵證,朱姑娘為何還似乎悶悶不樂?” 在衛(wèi)敏齋看來,盛家的喪鐘著實已經(jīng)敲響了。 這是連五皇子和盛貴妃也無法改變的事情。 事實上,昨天盛貴妃脫簪素服求見圣上替盛家求情,可是并沒有什么用處。 連向來受寵的四皇子親自替外公求情,嘉平帝也沒有表態(tài)只是讓他好好用功,罵了他的師傅。 種種跡象都表明,盛家是必然要倒了。 “衛(wèi)指揮使原來是這么看的嗎?”朱元嘆了一口氣,有些悲觀的打斷了衛(wèi)敏齋的預(yù)測:“我倒是不這么看,在我看來,這些罪名雖然看似很重,但是卻并不足以叫圣上對常應(yīng)和盛閣老當真痛下殺手。不為別的,當今圣上是個仁厚的人,對待陪他這么多年的盛閣老和常應(yīng)都是有感情的,現(xiàn)在或許他在氣頭上不會對他們心軟,可是等到他回過神來,就一定會后悔?!?/br> 這也是有前車之鑒了。 “我聽說朝中爭斗,從來沒有讓步之說,因為結(jié)果通常都是你死我活,絕不存在和局。”朱元冷靜的分析完畢:“而我以為,以衛(wèi)指揮使的立場,應(yīng)當是想我這么做的,不然,衛(wèi)指揮使也不會來找我?guī)兔α瞬皇菃???/br> 是啊,當初御花園事件過后,衛(wèi)敏齋就找上了她讓她幫忙。 難道不就是為了今天? 衛(wèi)敏齋臉上的笑意收斂,認真看了朱元一瞬,才同樣認真的道:“幸虧你是個女孩子,要是男人,或許活不到今天?!?/br> 在盛閣老等人眼里,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個女人,他們覺得她受身份地位所限鬧不出太大的風波,她早就被不顧一切的弄死了。 朱元點了點頭,表示承認這一點。 她本來就是幸運的,這有什么好不能承認的? 等到這些套話說完,朱元終于拋出了自己最后一個籌碼:“衛(wèi)指揮使,您能不能相信我?” 衛(wèi)敏齋收起自己的劍,帶著一點兒他獨有的漫不經(jīng)心哦了一聲,反問朱元:“要看是哪一種相信了,還是說,朱姑娘打算讓我學一學蘇萬里,搭上身家性命,搭上官途前程,搭上全族的將來,跟你賭這一把?” 這話聽起來不是什么好話。 朱元卻徑直點了點頭,并沒有否認,反而在衛(wèi)敏齋露出冷笑的時候點了點頭:“衛(wèi)指揮使會跟我賭的,是不是?” “你憑什么這么認為?”衛(wèi)敏齋并不賞臉,冷著臉反問她:“朱姑娘有什么把握我一定能做到蘇萬里那樣?” “因為我知道,衛(wèi)指揮使做到這個位子很不容易,我也知道衛(wèi)指揮使能夠把衛(wèi)順惠踩在腳下,是因為十一歲便義無反顧的去了西北參軍,摸爬滾打到了如今?!敝煸?zhèn)定回答:“如果你不拿出令衛(wèi)老太爺相信你能掌舵衛(wèi)家,帶衛(wèi)家走出泥潭的本事,想必你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夠把握整個衛(wèi)家吧?” 他少年喪父,母親被妯娌欺壓,以至于并不能拿到光明正大的屬于他們的爵位。 這個爵位事實上已經(jīng)空懸了十幾年,隨時有可能會被圣上下令收回去。 因為以衛(wèi)皇后在嘉平帝心里的地位,是不足以叫嘉平帝開恩把這承恩侯的爵位發(fā)還給衛(wèi)家的。 尤其是本來已經(jīng)襲爵的衛(wèi)敏齋的父親早死,當時衛(wèi)家爭產(chǎn),為了這事兒鬧出了很多笑話,讓嘉平帝收回爵位更加理直氣壯。 而衛(wèi)敏齋想要拿回屬于他的東西,當然得拿出叫衛(wèi)家臣服的東西。 除了將他本來就該到手如今卻讓衛(wèi)家倍感尷尬的爵位拿回來,還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 而他已經(jīng)算得上建功立業(yè),除了立下更大的功勞成為皇上的心腹,還有什么東西能夠打動不喜歡皇后的嘉平帝? 衛(wèi)敏齋沒有猶豫太久,轉(zhuǎn)頭問她:“你想我做什么?” “帶朱正松去見圣上?!敝煸院喴赓W亮出來意:“你可以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我也可以?!?/br> 第264章 內(nèi)訌 衛(wèi)敏齋帶著朱正松躲開了常應(yīng)和盛閣老殘余勢力的耳目,成功的帶著朱正松入宮去了。 這一去,要么朱元大獲全勝,從此以后恩怨一筆勾銷,送盛閣老一家整整齊齊的上路,要么功虧一簣,朱元仍舊不能替母親報仇,斗不過盛家這顆根深葉茂的大樹。 向問天焦急得坐立難安。 連向來坐得住,是幾人之中最冷靜理智的楊藹然也忍不住,打發(fā)了齊瑛回房,自己低聲問朱元:“姑娘,這件事有十成的把握嗎?” 主要是朱正松是個三姓家奴,這樣的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來,要是他臨陣脫逃反咬一口,那就真是倒了大霉了。 朱元還算鎮(zhèn)定。 哪怕她等這一天實際上也已經(jīng)等了許多年,可是等到宣判的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反倒已經(jīng)沒有那么強的期待感了,因為不管結(jié)果如何,她都不會放棄。 朱正松不說,她也有不說的辦法。 只不過所費的力氣多一點,付出的代價大一點而已。 因此她搖了搖頭安撫住他們,著意看了向問天一眼讓他鎮(zhèn)定:“既然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我們該做的都已經(jīng)做過了,那么接下來的事,就只能聽憑天意,而我始終相信,老天是有公道的?!?/br> 向問天哭笑不得。 姑娘看似成熟,可是卻總在某些時候顯得不那么靠譜,要是老天真的有公道,這件事哪里還會拖上這么久? 可是他也知道這個時候爭論沒有任何意義,一切只能等。 盛家正鬧的雞飛狗跳。 在送走了家里重要的一點香火之后,盛老太太倒下去了。 這么多年走過來,她跟著丈夫從一個小小翰林熬到風光無比的貴妃生母,超品誥命,她曾以為她會在這樣的風光之下走完一生,可是最壞的事情始終是發(fā)生了。 盛大爺事母至孝,見母親病倒,日夜不停的侍疾,最終也終于病倒了。 可是這還遠遠不是最壞的事情,幾天之后,馮世澤因為畏罪自盡,而被大理寺的人送還了尸體,一直懷抱希望等著的小盛氏受不了這個打擊,也病倒了。 盛家一片凄風苦雨,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種陣仗的朱曦在外祖母病床前哭的起不了身,趴伏在外祖母跟前哭著要進宮去找盛貴妃。 為什么不去找姨母和表哥呢? 只要姨母跟表哥發(fā)話,一定會沒事的,分明姨母跟表哥在圣上跟前那么得寵,是圣上跟前真正說得上話的人。 可是向來對她算得上是言聽計從的盛老太太卻頭一次毫不遲疑的搖了搖頭,厲聲看著她們母女倆呵斥道:“這件事一定不能牽扯到貴妃跟殿下,不管是誰,但凡是有我們家的人去給貴妃娘娘和殿下求情的,一律就不再是我們盛家的人!” 朱曦不明白為什么向來溫和的外祖母忽然變得這樣疾言厲色,嗚咽的跟馮寶嘉兩個人抱怨:“可是我們家里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被錦衣衛(wèi)圍住了,連姨父的尸首送回來,也還沒辦法辦喪事……” 風光不可一世的盛家何曾遭遇過這樣的絕境? 這個時候都不去求貴妃跟殿下,那到底該等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