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節(jié)
可若是不報官的話,那這事兒就這么算了? 別說是何文勛和何家的人了,就連他也不甘心??! 好端端的,花盡了心思請了個頭牌來伺候,本來是想著要討好何文勛,以后雙方關(guān)系更進一步的,可是卻換來這么個結(jié)果。 他吃力不討好不說,以后只怕都跟何家結(jié)下了死仇了。 這買賣怎么做都怎么不劃算。 他心里冒著火,到了這個時候,也是六神無主了,飛快的讓自己的小廝去請自己的叔父。 他自己是肯定收拾不來這個爛攤子了,肯定是要叔父來做主的,否則的話,事情還不知道會鬧成什么樣。 老鴇心里暗暗叫苦,整個人都虛脫了的靠在一邊的門上,好歹才算是站得穩(wěn),嘶啞著嗓子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好不容易等到樓下有了動靜,老鴇才看了小曾大人一眼,驚得跳了起來。 曾子軒親自趕來了。 他帶著自己的幾個心腹下屬,很快就上的樓來,才看了一眼,就面色煞白的甩了自己侄子一個響亮的耳光。 原本是讓他帶著何文勛去消遣開心的,但是現(xiàn)在何文勛卻成了這樣,他以后怎么跟上頭交代?鄒總督的媳婦兒最是難伺候的,鄒總督就因此有些懼內(nèi)。 現(xiàn)在鄒夫人的親弟弟死了,她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這回曾家可是被害慘了! 小曾大人之前已經(jīng)挨了一巴掌,左臉已經(jīng)腫的老高,現(xiàn)在又被叔父扇了這重重的一巴掌,頓時兩邊的臉一塊兒腫起來了,遠遠地看起來就像是發(fā)面饅頭,看著便滑稽。 他忍著痛,也不敢出聲,自知理虧,卻又委屈,喊了一聲叔父,才忍不住帶著哽咽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偌t是怡紅院的紅牌,她向來雖然脾氣刁鉆了些,卻也沒鬧出過什么事故來,何大人也在席上很是喜歡她,誰知道……誰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叔父,真不關(guān)我的事……” 他委屈極了。 曾同知又氣又急,忍不住伸手又給了他一耳光。 現(xiàn)在說關(guān)不關(guān)誰的什么事還有什么用?事都已經(jīng)出了,這事兒就跟曾家脫不了關(guān)系!人就是在他們這里出的事。 他指了指侄子,咬牙切齒的一甩手,才看了一眼已經(jīng)死了的胭紅,沉聲道:“查!給我查!” 這事兒若是不查個清楚,他這個官是當不了了,不僅如此,只怕全家都要受到牽連。 曾子軒是杭州的同知,他一聲令下,鴇母和怡紅院的不少人就下了大牢。 向來鮮花著錦的怡紅院一朝起來竟然關(guān)了門,這事兒成了城中不少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可是這事兒是深夜發(fā)生的,誰都不知道究竟為了什么。 倒是有些小道消息傳出來,說是跟胭紅姑娘有關(guān)。 胭紅姑娘可是杭州城男人眼里的絕色美人,一聽說她出事,不少人便借著有門路都開始打聽了。 曾同知煩不勝煩,一天之內(nèi)險些把家里所有的杯盤碗盞給摔完了。 在重刑之下,鴇母那里仍舊查不到什么,但是胭紅的丫頭銀屏卻說,在答應接待何大人之前,胭紅秘密的見了一個人,見完了人之后,她就情緒有些不對了。 曾同知目光發(fā)沉,看著手里的文書半響,才問書吏:“她當真說那人是胭紅的奶娘?” 書吏恭敬的點頭,奉上另外一份文書:“大人,已經(jīng)查明了,胭紅姑娘本名殷羽,是……是殷全的嫡女?!?/br> 曾同知臉上的血色便一下子退干凈了,坐在椅子里半響,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殷全是誰他當然知道,殷全乃是陳縣知縣,也是書香世家出身,祖父曾官至侍郎,在陳縣第二年因為牽涉進了縣里的通倭案而被就地斬首,家人發(fā)賣。 這事兒還是鄒總督下的命令。 何文勛又正好是鄒總督的小舅子。 這事兒根本就是早有預謀! 否則哪里有那么巧,胭紅就在接待何文勛的前夕得到了這個消息,并且一反常態(tài)的答應了接客? 她就是故意的! 所以才會在斷了何文勛的命根子之后就干脆懸梁上吊。 她根本就沒想活著,一開始就存了死志! 曾同知頓時覺得心沉到了谷底。 胭紅她不可能會知道這件事里頭還另有真相的,事實上,這件事當年也處置的很好,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幾個,眼下也都散開了,要么調(diào)任去別處當官了,要么便已經(jīng)退隱,而且現(xiàn)在鄒總督已經(jīng)如日中天,還有誰會這么不開眼,巴巴的送上去把消息告訴胭紅的奶娘,而后讓奶娘傳給了胭紅呢? 這幕后之人也就是還知道何文勛會去找胭紅。 什么都被算到了,他們的一切只怕都落在了對方的眼里。 可是誰能做到?! 又是誰敢這么做? 這么做又有何目的?對付鄒總督?還是陷害他們曾家?讓曾家從此失信于鄒家? 他被這些思緒給弄的寢食難安,直到外頭傳來消息,說是小曾來了,才回過神讓人進來,見小曾縮頭縮頭的,便問:“何大人的身體如何了?” 小曾頓時又瑟縮了一下,頂著還是未曾徹底消腫的臉苦笑道:“叔叔,您也知道,男人的那玩意兒沒了,身體能好么?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呢,藥已經(jīng)上了,大夫也請的是咱們杭州城最有名的,可是再神的大夫也不能在這事兒上有什么法子啊,命倒是保住了,可以后……” 以后何文勛就徹底成了太監(jiān)了。 他心里不安極了,見曾同知目光淡淡的朝自己看過來,忍不住低聲道:“叔叔,我看何大人恨死我了,看我的目光像是要吃人,這事兒瞞不住,他身邊那些護衛(wèi)和屬下我是廢盡了口舌才留住了,可是這也是拖不住的,他們?nèi)笮胖?,咱們得先想出法子來呀,否則的話,到時候鄒家只怕……” 只怕不會跟他們善罷甘休的。 這事兒根本就不用小曾提醒,曾子軒心里早就已經(jīng)煩不勝煩,他冷冷的哼了一聲,罵了一聲蠢材。 第806章 露餡 小曾大人不敢頂嘴,心里卻委屈的很:“叔叔,誰能想到會出這攤子事兒???!您說,何大人又難伺候,人家是見過大世面的,要找個女人伺候他,我這一想就只能想到胭紅了,誰知道胭紅竟然做得出這么絕的事兒來!” 他說著,想到當時胭紅的慘狀還忍不住在心里發(fā)毛:“這娘兒們倒也是真夠狠的,她分明有機會殺了何大人,但是偏偏不殺,只是剁了他的那玩意兒,然后自己干脆利落的就吊死了,什么深仇大恨,值得這樣?!” 他還不知道胭紅的身世。 曾子軒的臉色卻嚴肅的很,侄子這么一抱怨,倒是讓他想起了些東西。 是啊,什么深仇大恨? 胭紅不過是別人手里的一把刀。 如果別人不讓她知道那些事,她也不會賠上性命也要去行刺何文勛。 可是到底誰是在幕后使這把刀的人? 他挑了挑眉看向自己的侄子,見他在發(fā)怔,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聲:“去,查查胭紅的奶娘如今在何方!” 奶娘? 小曾大人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只當自家叔叔糊涂了。 一個歡場女子,揚州瘦馬,有什么奶娘? 可是看叔叔的表情不似玩笑,他就又重視起來,等到問清楚了胭紅的身世,便忍不住覺得心里咯噔了一聲。 這么說來,是真有人處心積慮在背后算計。 他忍不住變色問道:“叔叔,不會是……不會是葉家吧?” 他做了個手勢:“畢竟當初鄒總督可趕盡殺絕……” 織造署的事兒,說破了天,其實整個江南官場都逃脫不了牽扯,可出事的唯有一個葉家。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畢竟葉家才是織造署的織造,他不出來頂罪,難不成要把整個江南官場都一起牽連進去? 只是當初大家都有默契,葉織造不過是丟官而已。 哪里知道后來會發(fā)展成那樣,京城派下來辦事的竟然是信王楚庭川。 派來的是官員還好些,總歸是眾人齊心協(xié)力欺上瞞下的過去也就算了,可來的是個皇子,以至于葉家就成了棄子。 不僅如此,跟葉家有關(guān)聯(lián)的,知道內(nèi)情的,當然也都得去填坑。 也是當時楚庭川太精明了,所以他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說起這件事,曾子軒的臉色便更差了一層,如果真是跟葉家有關(guān)……他立即便看向了自己的侄子:“若是真的如你所說是葉家的人所為,那是誰?葉織造如今已經(jīng)在獄中,而葉家的女眷們也都在江西遇襲失蹤了,還剩下了誰?” 小曾大人一時語塞,苦思冥想半天才試探著說:“若不是葉家的話,那……那還有誰能有這樣的能耐?” 能把他們的行蹤都探聽的一清二楚不說,還能提前聯(lián)系上胭紅,知道胭紅的身世,讓胭紅的奶娘去跟胭紅聯(lián)系? 這一步一步的,需要的可不是普通的勢力。 放眼杭州城,誰有這個本事?又有誰這么不顧性命了,敢跟同知府和總督府叫板? 曾子軒陰惻惻的盯著他,忽而牛頭不對馬嘴的問:“朱元那邊如何?” 朱元? 小曾大人錯愕的看著自己的叔叔,一時拿不準他問這個是個什么意思,這件事跟朱元有什么關(guān)系? 難道是疑心這件事是朱元所為? 這么想著,他臉上的錯愕便表露了出來:“叔叔,您不會以為這事兒是朱元辦的吧?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咱們眼里,您忘了,她身邊可有咱們的耳報神呢,她去辦什么事兒,我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再說了,她要真是有那個本事,也不會如同猴兒一樣的被我們耍弄于鼓掌之中了?!?/br> 這倒是,可是曾子軒仍舊不放心,他淡淡的道:“這丫頭古怪,你使人再去查查,別在陰溝里翻了船。” 這事兒若是能查出個幕后主使,鄒家和何家的恨意也算是有了發(fā)泄的地方,他們這些人也會更好過一些。、 出了這么大的事,這個鍋總是要人來背起來的。 小曾大人頓時心領(lǐng)神會,立即答應了下來,急忙轉(zhuǎn)身去辦了。 他前腳才出門,鄒家的人便找上門來了,曾同知頓時心慌不已,急忙整理了衣冠鄭重的迎了出去。 鄒家來的乃是跟在鄒總督跟前的馮總兵,論品級來說,比他這個同知還要高上一級,他知道這是鄒總督的心腹,更加不敢怠慢,可是還沒賠上幾句小心,馮總兵就干脆利落的揚手拒絕了聽他說話,開門見山的道:“領(lǐng)我去看看何大人。” 他昨天沒敢耽誤,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大夫也請完了,就讓人去總督府報信了,誰知道來人竟然還是如此的快。 見馮總兵神情不虞,曾同知心里更加知道事情嚴重,半點哈哈也不敢打,應了一聲是,便徑直領(lǐng)著人去見何文勛。 何文勛被安置在了同知府的后院他兒子的房里,眼下重重把守,馮總兵微微蹙眉,徑直越過那些守衛(wèi)進了屋子,立即便聽見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眾人都是一驚,馮總兵看了曾同知一眼,便面不改色的自己掀了簾子,一進里間便聽見何文勛聲嘶力竭的在嚎叫。 這聲音實在是太過凄厲了,以至于連馮總兵的腳步都停了一停,才轉(zhuǎn)過了博古架往里去,一眼便看見了狀若瘋癲的何文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