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客人。

    腳下是結(jié)實(shí)的觸感，一名裹著黑色破布的怪異獨(dú)眼老者坐在兩層木箱疊成的貨堆上，貨堆的左邊是灰色的霧氣，右邊是淡色的白光，里面好像有很多的東西，一些不該在這里的東西。

    薩娜卻沒心思去理會眼前的情況，她單手捂著胸口，表情失落又痛苦，穿過狹縫時(shí)的那些情緒消失了，讓她感覺到無比的空虛。

    客人，請不要再惦記它們了，虛無會吞噬您的。

    蒼老的聲音從腦海里響起，獨(dú)眼老者一只眼緊閉，用另一只大得出奇的半透明的眼珠盯著薩娜，這種目光讓薩娜感覺不適，老者沒有頭發(fā)，也沒有眉毛，更沒有胡子，臉上滿是褶子，破布遮蔽的下身空蕩蕩的，好像也沒有腿。

    薩娜從沒見過這樣蒼老殘缺的人，她強(qiáng)迫自己放下手，通過呼吸轉(zhuǎn)移注意力，她看見左邊的灰霧散開不少，里面露出一些舊物，包括丟失的小雪橇、母親的童話書全部都是她曾經(jīng)擁有過的東西，此刻它們失去了色彩，是死寂的灰色。

    薩娜又看向右邊，白茫茫的光逐漸淡去，露出一些半透明的東西，每一件都是陌生的，每一件都對她有著非凡的吸引力，尤其是一個(gè)以金色和紫色為底色的紋章紅藍(lán)的薔薇盤繞在一起，雖然同長一枝但并不粘膩，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她的呼吸因?yàn)槲粗那榫w變得粗重了，薩娜閉目咬牙，想要把這種強(qiáng)烈的陌生渴望壓下去但收效甚微，她強(qiáng)迫自己望向正前方：獨(dú)眼老者面前有一堆大大小小的陶罐，散發(fā)著讓她抗拒和厭惡的氣息。

    你剛才叫我客人？你是商人？

    蒼老的聲音再次從腦海響起。

    是的，這里的一切都是您的東西，曾經(jīng)失去的、現(xiàn)在擁有的、未來得到的，一切都能在這里買到。

    薩娜心口一滯，很多雜亂的思緒從腦海中閃過，她頜首示意正前方的陶罐，道：你這話真是奇怪，如果這些東西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我還要買什么呢？

    獨(dú)眼老者用那顆大大的眼睛盯著薩娜，不緊不慢地回答。

    因?yàn)槟恢滥F(xiàn)在擁有的東西，就像誰也不知道這些陶罐里面裝著什么一樣，不管您討厭它們還是喜歡它們。您沉默哀悼著過去，渴望又懷疑著未來，疲憊地煎熬在眼下的光陰您最后才看見這些代表現(xiàn)實(shí)的陶罐客人，您的心在焦狂著呢。

    那顆眼睛不同尋常，正在看透她的一切。

    薩娜終于明白烏拉卡所說的被人看穿的感覺了極其不適，讓人煩躁，恨不得縫上那張嘴，但是又希望從中得到一些自己也不好說的東西。

    目光又一次擅自往右，薩娜察覺了，硬生生地把眼珠子轉(zhuǎn)到左側(cè)，她隨手指著一柄灰暗的長劍，她發(fā)覺自己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它。

    那是什么？

    一直盯著她的大眼珠終于挪開了，盡管只是很短的一瞬。

    永恒光輝，如果您想要，得用您的雙眼來交換。

    薩娜感覺莫名其妙，她道：永恒光輝不是故事里的劍？我什么時(shí)候有過她的話停住，猛然意識到什么瞪大眼睛，貝齒緊咬下唇，臉上失去了血色。

    你、你什么意思它是！

    蒼老的聲音平靜地回答：老夫已經(jīng)說過了，灰霧里的是您曾經(jīng)失去之物，您想要交換嗎？

    顫抖的嘴唇幾次開合，上下牙齒相互碰撞發(fā)出咯吱聲，最終艱難地?cái)D出一個(gè)不字。

    下唇被磕破了，腥甜的血被舌尖卷入口腔，薩娜毫無察覺，她木然地把目光從永恒光輝上移開，指著白光里的紋章問：那又是什么？

    你這樣這不合規(guī)矩。蒼老的聲音低低抱怨了一聲，薩娜知道自己小心思顯然被看穿了，她又問：那它的價(jià)值呢？

    大眼珠再次轉(zhuǎn)動(dòng)，然后收回。

    誓約、心臟還有靈魂啊，真是了不得的珍寶，恐怕要將現(xiàn)有的一切盡數(shù)奉上才足夠吧。

    心被狠狠攥了一把，呯呯直跳，尖頭酸得不得了，薩娜不禁后退了一步，顫聲：多、多少？

    蒼老的聲音沉穩(wěn)地回答：一切。

    一切，一切，是一切啊

    似哭似笑的表情混雜在一起，那只大眼睛現(xiàn)在一點(diǎn)都不可怕了，仿佛閃爍著慈悲的光似的。

    我居然會有這樣珍貴的東西嗎？

    老夫說過了，白光里的是您的未來之物，它在那里了，自然不會錯(cuò)。

    薩娜抬手捂住臉，肩頭顫抖，沙啞的聲音從喉間含糊的東西里震出。

    您真是是商人，而不是什么神明嗎？

    獨(dú)眼老者好像被她的問題驚到了，過了一會兒開口，古井無波的聲音里摻雜上了情緒。

    當(dāng)然不是，老夫只是一介商人，只是賣的東西與眾不同，客人您可千萬別把老夫當(dāng)什么好人了，老夫?yàn)槟銈兊拿\(yùn)添磚加瓦，至于這瓦是好是壞誰也說不清，后悔和老夫做買賣的客人數(shù)不勝數(shù)，追著老夫屁股后面喊打喊殺的客人也不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