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沒所謂？”關(guān)佳顏牽著她的手突然略微加了點力氣，云淡風(fēng)輕道，“要是月亮美的話，我還能混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的臺詞啊。”

    ……這心眼兒，要是沒失明的話那得多會哄人，老掉牙的梗都能被她說得如此遺憾。

    等上樓進了家門，諶過先給關(guān)衡回了消息，這才拉著人一起癱在沙發(fā)上緩了好半天。除了腿又酸又困之外，肩膀疼得已經(jīng)輻射到整個背部，再多走十分鐘她就得把背包扔了。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把關(guān)佳顏這小孩兒給收拾干凈，把人帶進衛(wèi)生間里嘩啦啦一頓沖，直接上手給頭發(fā)洗洗吹吹，然后拎到屋里扔到床上，齊活兒！

    諶過洗完澡弄好頭發(fā)，在客廳里噴了藥后貼了一張新膏藥才進屋，原本以為那喊著要累死了的小扭扭早該絮窩睡著了，結(jié)果那人圓睜著雙眼在那兒坐著。

    她關(guān)了燈上床，揪住關(guān)佳顏的領(lǐng)子要把人摁倒：“半夜了，你怎么還不睡？”

    關(guān)佳顏拽回自己的領(lǐng)子，突然湊過來蹙鼻嗅了幾下，神色狐疑：“你哪兒受傷了，為什么有膏藥味兒？”

    這小扭扭一下子湊太近，兩個人的臉差點撞上，諶過下意識地偏偏頭，就著窗戶透進來的朦朧光線盯著近在咫尺的關(guān)佳顏的眼睛，再近一點，鼻子就要打架。

    “頸椎病肩周炎，職業(yè)病，時不時就貼幾張緩緩。”她往后退退身子，不動聲色地跟關(guān)佳顏拉開點距離，卻被人一把抓住胳膊，那雙漂亮的玻璃珠子直愣愣地盯著她問，“你躲什么？”

    “什么躲你，我想躺下歇著啊，小祖宗?！敝R過拍開抓著她胳膊的手。

    關(guān)佳顏“哼”了一聲：“我是瞎子，不是傻子?！?/br>
    諶過耐心耗盡，使勁兒地拍著枕頭：“那你到底睡不睡？”

    “睡，但是，”關(guān)佳顏又往前探探身子，伸著雙手摸索著捧住了諶過的臉，“我就是突然想知道你長什么樣子?！?/br>
    細長的手指慢慢地拂上她的臉龐，愈加靠近的呼吸輕輕地掃著她的面頰，諶過咽了口口水，沒有躲。

    “就那樣唄，一般般，沒你好看，一個鼻子兩只眼，普通人的長相?！彼f。

    關(guān)佳顏正在一點一點地捋她的臉部輪廓：“騙人，我哥說了，你特別好看，長得像小一號的天海佑希?！?/br>
    “你還知道天海佑希？”諶過挺吃驚的，說完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這姑娘是高考后的暑假才盲的，心里難免又是一陣惋惜，接著又補一句，“你哥騙你的?！?/br>
    關(guān)佳顏不說話，依然捧著她的臉細細撫摸，手指走到哪里，就猜測著她長什么模樣。

    “發(fā)際線形狀很好，你有美人尖。”

    “眉骨不高不低，眉毛濃密，眉尾很長，上挑。”

    “眼窩不深，眼睛挺大，形狀是長的，眼梢略微上揚，你是丹鳳眼嗎？”

    “鼻梁挺直，鼻頭小巧?！?/br>
    “嘴唇飽滿但不厚，唇峰輪廓清晰，嘴角不下垂但也不上翹，別人看你總覺得你面色冷淡，所以叫你酷姐，是嗎？”

    “下頜線分明但臉不寬……”

    屋里空調(diào)涼爽，關(guān)佳顏的手指是溫涼的，摸在臉上有種被幼獸嗅聞的感覺，尤其是她輕輕地來回撫弄她的嘴唇的時候，諶只能默默地抿了起來。

    整張臉都讓關(guān)佳顏摸兩遍了，可這人的手還停在她鬢邊不肯離開，繼而松松地梳理著她的頭發(fā)，最后將手輕輕地落在她搭著發(fā)尾的肩頭。

    “我哥沒有騙我，你就是很好看?！?/br>
    諶過注視著幾乎要貼上她臉的關(guān)佳顏，第一次不是因為感傷于關(guān)的不幸遭遇而心跳砰砰，“咚、咚、咚”的聲音仿佛從胸腔直接傳進耳朵中，重重地敲響在她的大腦神經(jīng)上，敲亂了理智、打斷了思慮、模糊了界限。

    她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推開關(guān)佳顏，就那樣愣愣地任由那小孩兒伸手捂住了她的雙眼。

    額心傳來一點溫?zé)岬娜彳浻|感，一觸即分，她恍若夢醒，一把將關(guān)佳顏推開摜倒在枕頭上。

    兩個人像是陷進一陣無法言說的尷尬里，又像是心知肚明地繞開了某些想法，各自平躺著不說話，可清晰的呼吸頻率明擺著都沒睡著。

    過了許久，也許只是幾分鐘，關(guān)佳顏突然又問：“諶過，你喜歡什么樣的人？”

    諶過翻了個身背過去，冷冷答道：“我不打算談戀愛?！?/br>
    “你是獨身主義？”關(guān)不肯在這個問題上罷休，打定主意一定要問出個子丑寅卯來。

    諶過無意撒謊，卻答了個絲毫沒有參考意見的答案：“不是，在等緣分罷了。”

    關(guān)佳顏果然立刻反問：“什么鬼話，緣分這種飄渺不定的東西是靠等來的？你要敷衍我也得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哪怕你說現(xiàn)在忙于事業(yè)無暇分身都更有說服力一些?！?/br>
    這小孩兒還挺不好糊弄，諶過在心里無聲地笑了幾下，慢條斯理道：“不是敷衍你。要說是受事業(yè)所限沒精力也算半對。”

    “佳顏，我不會只待在這個工作室里拍人像，我會出去走。會一年比一年出去的次數(shù)多、時間長、距離遠，未來說不定還會關(guān)掉這家公司?！?/br>
    關(guān)佳顏心里升起一股緊繃的焦慮，忍不住追問：“你要走去哪里？”

    諶過睜著眼睛在朦朧的黑暗里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仿佛那里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處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