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夜半黑漆漆的房間里，握著手機(jī)看網(wǎng)友發(fā)起一場又一場的罵戰(zhàn)，只覺得失望。

    人都說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可她并不想觀看這場如此荒唐的鬧劇。

    在這寂靜而喧囂的夜里，諶過突然想起了關(guān)佳顏，那個哭著說“我不需要你，我寧可永遠(yuǎn)呆在地獄都不會再跟你和解，我真慶幸我從來都沒看見過你”的小瞎子，她那個看不見的世界里，會是怎樣的情形。

    諶覺得關(guān)說的是對的，如果從一開始她們就沒有相識的話，就不會走到因為一個谷雨就惡言相向的地步。

    那個小瘋子她根本就不能用常人的思維去衡量，她有時候看起來像是好了，但骨子里是真的有病，她是真的把諶當(dāng)成了“藥”。

    這是一個走不出的怪圈，諶很理智地意識到，如果她不及時脫身的話，日后可能就跌在這個陷阱里出不去了。

    也許看不到的世界并沒有那么可怕，她自欺欺人地拉起被子蒙住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黑漆漆，耳邊是身體和被褥摩擦的細(xì)微聲響，她知道床右邊挨著墻，墻上有一道窗戶，左手邊的床頭柜上只有一個手機(jī)充電器。她在腦子里盤畫著家中的布局，清晰地知道每一個角角落落里都放著什么，知道家具的位置。

    關(guān)不是自幼失明，所以在她的腦子里，她的家應(yīng)該也是這樣清晰的吧？也許關(guān)蘭公司對她來說也不過是記憶里的一副鏡頭，只要布局不發(fā)生改變，那么應(yīng)該是不影響她在那里活動的。

    是嗎？會是這樣的嗎？會像她想象中的這么簡單么？

    諶突然掀開被子坐起來，眼前黑曚幾秒鐘后，逐漸適應(yīng)昏暗的屋子。她光著腳跳下床打開柜子扯了條黑色的領(lǐng)巾出來，疊成長條后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前黑下來后，她摸著柜子在心里默念著，可以的，應(yīng)該是可以的。

    這個是柜子，扶著柜子走出……應(yīng)該走幾步來著？

    平時沒有留意過要走幾步到房門口，于是她摸著柜子捋到墻，然后順著墻走了兩步摸到門框。

    走出臥室門后，她咬咬牙不再捋著墻走，而是伸開手在空中探著，一小步一小步地虛著腳走。

    走了兩步后“砰”地撞上了一處棱角，一時間頭、臉、鼻子又疼又酸又懵，她本能地捂著臉揉了兩下，可再次站直身子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撞到了哪里。

    腦子里那副清晰的布局好像變成了一張毫無參考價值的畫片，她抬手想要扯掉領(lǐng)巾，可在觸到領(lǐng)巾的那一剎那又猛地縮回了手。

    盲人沒有歸零再來的機(jī)會。

    她的心突然生出大片大片的恐慌，她探著手摸到一處墻面后，試著再次摸清楚客廳的布局，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眼前徹底黑了以后，腦子好像也被關(guān)了燈，雖然有一張清晰無比的畫片，可她根本就對不上哪兒是哪兒，她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在她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小房子里，她捋著墻確定了自己的位置，可她無法在沒有視覺的情況下感知空間大小，連邁出去的腳究竟是什么方向都不是很肯定。

    她就那樣蒙著眼睛在客廳里摸索著走路，撞到了置物柜，磕到了茶幾，打碎了冷水壺，差點把電視從墻上掰下來，還絆著小凳子摔了個狗啃地。

    她沒數(shù)自己跌了多少跤，只是知道自己慌了以后就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客廳里亂走，越是急著想要摸清這個空間，就越是一跤連著一跤摔個不停，手腳都被冷水壺的玻璃碎片扎得血淋淋的。。

    最后她放棄了，蒙著眼睛摸到沙發(fā)后，一言不發(fā)地爬上去躺了很久，久到鬢角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天蒙蒙亮?xí)r，她扯掉領(lǐng)巾擦干紅腫的眼睛，盯著客廳里朦朧的光亮，以及血漬已經(jīng)干涸的手，沒來由地生出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感。

    太可怕了，如果讓她一個人走這么黑的世界，她也會瘋，因為那真的是地獄。

    第43章 去撞南墻

    清晨時分，諶過又窩在沙發(fā)上昏沉沉地睡著了，一陣震天的擂門聲響過后，門鎖“咔噠咔噠”兩聲自己開了。

    云老板捏著鑰匙一進(jìn)屋，入眼一片狼藉，立刻把邁進(jìn)去的一只腳收了回去，警惕地探著身子往里頭看了一遍，瞧見沙發(fā)上的諶過之后，才又沖進(jìn)家里來。

    “枝枝！”云老板顧不上換鞋，一猛子沖到沙發(fā)邊，諶過這才暈乎乎地張開眼睛，“啊？桃子？”

    冷水壺玻璃渣片還散在地上，云老板一眼看見諶過滿臉的淤青和紅腫，還注意到她光著的手腳上也有幾處血漬干涸的傷口，再加上這亂糟糟的客廳，她當(dāng)即緊張地上下翻看著檢查諶過的身體：“家里這是進(jìn)賊了嗎？入室搶劫嗎？你個王八蛋，你倒是說句話啊，你沒事兒吧？”

    上下翻了一遍確定身上沒有別的傷口，云老板恨恨地給了諶過一拳：“你要死啊！我打了你十幾個電話！”

    諶過半死不活地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抬手自己摸了摸額頭：“桃子，我好像發(fā)燒了?！?/br>
    云老板方才都已經(jīng)摸到她發(fā)熱了，這會兒正蹲在旁邊翻她的醫(yī)藥箱，聽見她說話冷冷地翻個白眼甩過來：“昨天下了一夜雨那么冷，你還這么在沙發(fā)上晾著，怎么不燒死你?。　?/br>
    諶過跟面條一樣癱著，像被抽走了靈魂，她轉(zhuǎn)著兩只眼珠子看云老板找出兩盒藥來，一盒扣了一粒，一盒摳了四粒。